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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迩声色

深院静,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没有雪的傍晚,丝毫不曾比下雪的时候暖和多少。

柴琛望着面前几个碟子,里面尽是些山菜野瓜,只有一碟是略有些肉末子的,真是名副其实的粗茶淡饭。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箸。

踌躇一番之后,才夹起一根不知名的青菜尝了尝。刚入到口中,一股子菜青味便充斥口鼻之间。

柴琛忙低下头来,不想坐在他对面的王安石发现自己正在皱眉。

然而王安石却是丝毫不觉,他只自顾自地吃饭,时不时夹一下面前的那碟蒸菜干。

闲来无事,细细观察之下,柴琛发现王安石没有夹过其他的菜式,每次都只挑蒸菜干下箸。

他不由得狐疑,难道这蒸菜干特别好吃?

于是柴琛也夹了一片菜干放入口中。

嗯!

若非还记得自己正作客与别人家中,他一早把这菜干当场吐了出来。

除了菜青味,还有一股子的霉酸味。

柴琛连忙拿起旁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才把口中的味道冲淡一些。

回过气来,他悄悄地望了眼身旁的“乐琳”,只见“她”神色如常,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

王安石与吴氏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异样。

这一桌四人,却只有自己是最突兀的?

柴琛不禁托腮怅然。

……

“我用完了,两位自便吧。”

才不过半刻钟多一点,王安石已经吃饱了。他把碗筷放下,留下这句便转身要走。

柴琛怔了怔,不知所措。

这个人与他平日里交往的人都太不同了。

想起晌午的时候,他知道了自己这位二殿下与“安国侯”等了他好几天,非但没有半分动容,反倒是嫌弃他们一般,叹着气问道:“你们这般执着,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么?”

幸得那时那刻,吴氏捧了饭菜进来,看他们二人似乎并无要离开之意,便邀请他们留下来用晚膳。

不然的话,该是如何尴尬的场面?

柴琛觉得,王安石与其说傲慢无礼,倒不如是不懂人情世故更合适一些。

比如,他作为主人家,即便自己吃饱了,即便如何不情愿,也总该客气与宾客寒暄应酬一番,怎能就这般转身而去?

正在柴琛心中独自怨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乐琅冷不丁地问道:“王夫子您这次的‘自便’,是让我们自行回府、勿要在此扰攘,抑或是让我们在小厅静候?”

正要走入书房的王安石听到了这话,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来。

乐琅这话问得十分无礼,甚至是有些挑衅的味道。

可王安石的神色非但不气恼,反倒有一丝欣赏。

他道:“你不算太笨。”

乐琅拱了拱手:“承蒙王夫子谬赞。”

谬赞?

柴琛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看着乐琅。

“不算太笨”是哪门子的谬赞?

那王安石又问:“你们不声不响地等了我这么些天,到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乐琅答道:“我们在《汴京小刊》上读到夫子的文章,深感志同道合,故冒昧前来拜访。”

王安石却是不屑,冷冷道:“你有的什么志,走的什么道,竟与我同合?”

却也不怪他这般轻蔑。

王安石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下笔成文之天资,又酷爱读书,用学富五车丝毫不过。加之他少年之时曾跟随其父宦游各地,体验民间疾苦。年岁稍长,他又遇到父亲因被无辜牵连被削籍的事情。再后来,父亲郁郁而终,家道中落,到如今这段日子,他可谓尝尽世情冷暖、人间百味。

故而,纵观王安石刊登在《汴京小刊》的文章,无一不是立论高深奇丽,旁征博引,言语之间,又带了许多对黎民百姓的同情怜惜,更有移风易俗之志。

而他眼前的二人,一个是生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的皇子,一个是世袭的安国侯。这二人想必是自幼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懂得什么大道沧桑?

两个黄毛小子,与自己论什么志同道合!

王安石这般腹诽道。

乐琅似是没有看到他明显的嫌弃之意一般,悠悠然回答道:“夫子明察,志同道合实在言过其实。”

王安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只是他嘴角的胡须太长,这笑意并不明显,反倒显得他似是在撇嘴一般。

他抚摸须颔首道:“有自知之明,你非但不笨,且有些小聪明。”

乐琅又说:“夫子欲发富民之藏,以济贫民,我们二人亦然。”

“哦?”

“然晚辈对夫子所说的‘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此话却不能赞同。”

乐琅话刚落音,一旁的柴琛忽如坠入云中雾中。

他全然不知“乐琳”何处此言。

——“就凭他一句‘有司必不得已,不若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贫民被灾。不可不恤也’,我敢与你打赌,此人日后必定名留青史。”

“她”之前明明是这般说的啊。

柴琛实在搞不懂“乐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时间,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空洞感。

他很怕看到这样的“乐琳”。

而对话中的二人,却全然顾不上他的想法。

乐琅如往常踱步那般,双手交叠放在身后,慵懒地眨了眨眼,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与王夫子其实是志同道不合。”

回应乐琅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正当柴琛以为王安石要恼羞成怒,抑或是拂袖而去之时,却听得他抚掌大笑,朗声道:“好!”

好?

柴琛不明所以。

“好!”王安石似是怕他没有听清楚一般,狠力鼓掌:“善哉!甚善哉!”

乐琅径自踱步往前,如同在寂雪林里散步一样悠哉悠哉,像一头优雅漫步的豹子。

他直直走到王安石跟前,才伸出了手,往书房里的方向作了个“请”的姿势。

王安石点头,亦同样作了个“请”的手势。

“安国侯,请!”

“王夫子,客气了。”

……

那晚,他们三人在书房里畅谈至次日的卯时,柴琛、乐琅二人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严格来说,应该是王安石与乐琅二人的畅谈。

卯时的天边,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泛白或者泛蓝的光。

再过一会儿,天边便要变作鱼肚白的颜色了。

走在小径上,二人一时无话。

似乎要打破沉默,又或者这问题早已萦绕柴琛的脑海许久。

他问乐琅道:“你对他‘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此话不赞同?”

“嗯。”

“你先前并不是这样说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