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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五十八:琴杀(下)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细细的丝线,我们大家都见过。它们很可能,就是竖琴的琴弦。”听到刘出洋所言,墨莲又是拨弄了一下水晶球。果然,金秋腰间的竖琴上,所有琴弦已是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空空的琴身。

“这……”罗列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原本金秋视为生命的强力武器,此时竟然要为他演奏催命的音符。事实上,刘出洋开始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思索金秋为什么不呼救时,多了个心点,多考虑了一些,才想起了他的竖琴。

这也算是世事难料,就在不久之前,刘出洋还劝过金秋,让他放弃竖琴,成为一名真正的“元素使”,当时金秋还曾不以为然,可哪里又能想到,半天时间还未过去,他的竖琴,竟然将他害成了这样。

“金……金秋师兄倒是说过,他的竖琴非比寻常,特别是琴弦,韧性极好,拉长几十倍,都不会折断。”阿仇说道。

“还管他做什么?反正也是一个死人了!”罗列催促着众人,“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之前听说过,这幻术师此次出山,已经突破了原来的魔力屏障,升入了更高的阶位,甚至还掌握了法则。看来,他一定是理解了物质规则,可以让幻境与现实,短暂重叠,否则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找高阶法师对付他的好!”

“不行!我们一定要救金秋师兄!”阿仇一听之下,立刻急了。

“怎么救?那密密麻麻的,都是琴弦啊!你个傻瓜!”罗列也不客气地反驳。

琴弦最大的特点,就是容易共振。有时候,拨动一根琴弦,相临音阶的两根或几根弦,都会一同振动起来。如果音源足够强的话,甚至最后所有的弦,都有可能同时振动。

试想一下,这如此多的琴弦,碰都不能碰,因为一旦一根振动起来,很可能就会带着几十根一同振动。将金秋的皮肉,甚至内脏,都割得血肉模糊,如果碰破动脉,又会造成大量出血,这又该如何施救?金秋作为竖琴的主人,想必正是极为清楚这一点,才不敢呼救。

“如果,我们能支撑住金秋的身体。然后,拈住琴弦进入地板或墙壁的那一端,将它从手指与地板间切断。会不会……能够救出他!”刘出洋边想边说道,“毕竟,这个竖琴,只有四十七根琴弦,它们来回穿棱,才形成了现在的这个看似复杂的局面。我们每切断一根,就相当于同时放松了许多根。”

刘出洋说完之后,众人陷入了沉默,都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我……可以打开房门!”片刻之后,墨莲指了指水晶球说道。在魔法塔中,是没有人权可讲的。塔的主人,可以控制它的一切。

“又怎么支撑他!”罗列摇了摇头,“这房间内,密密麻麻的都是琴弦,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我……我……”阿仇支吾了两声,突然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轴,“这是‘羽落术’,可以让人的身体周围,暂时聚拢大量的元素,托住他的身体。这本是我逃命时,爷爷交给我的,说我万一逃脱不了,就找悬崖跳下去。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它虽然不能完全支撑住金秋师兄的身体,但绝对可以让抵消部分重力,让他浑不受力地,暂时浮在空中。”说着,他又抚摸了一下卷轴,将它双手交给了刘出洋。

刘出洋接过卷轴,却见阿仇的手上和偶尔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疤。他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急忙向下拽了拽衣袖。

“进去先施展一次治愈魔法。”刘出洋又冲花曦语说道,他担心长时间的失血,会让金秋陷入休克。所以,哪怕就算让琴弦都长在肉中,最后再拨出来,也要先将他治愈。

“好!”见花曦语答应下来,他又冲墨莲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他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墨莲伸手一点水晶球,“咔”的一声轻响,房门轻轻颤动了一下。“绷”里面的一些琴弦,亦是受其影响,微微颤动,金秋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刘出洋缓缓推开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伸手将卷轴塞了进去,对着金秋使用。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在几人的精神力探知之中,一团元素之雾,汇集于金秋身上,将他托了起来。金秋的面部表情,亦是放松了许多,原来哆嗦着的头部,也镇定了不少。

众人也都微微松了口气,计划进行到现在,算是开了个好头。可刘出洋看到水晶球中的影像时,却又是皱起了眉头。在那影像之中,由于房门微微打开,金秋的身体与房门间的琴弦,由紧绷状态,变得松弛了许多。可其它部位的,却依然是绷的紧紧的。

这就说明,众人之前的猜测,出现了偏差。这些琴弦,并不是简单地穿入穿出金秋的身体。而是每一次穿入穿出,都经过了他的骨骼,都把他的骨骼当作支点,在上面“卡”了一下。换句话说,现在的所有的紧绷琴弦,都是一面的支点为房间里的各个方位,而另一个支点,却是金秋的骨骼。

如此一来,便不能如刘出洋所说的那样,切断四十七根便可以了事。而是要将所有,都逐一斩断才行。

“开始吧!”需要切断的琴弦增多,便要考虑到“羽落术”的时效性问题。刘出洋觉得事不宜迟,应当马上开始。他来不及思考更多,便冲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吊坠中取出直刀,用手指拈住了离门缝最近的一根琴弦。

也不知道幻术师是如何做到的,这根琴弦就像长在了地板上一样,刘出洋拽了拽,根本就是纹丝不动。幻术与规则力量的结合,真能达到如此恐怖的效果?也难怪幻术师家族,能在上古神权时代,那人才辈出、竞争激烈的环境之下,依旧能成为五大家族之下,占据一席之地。果是不可小觑!

他用直刀的刀刃,轻轻一碰琴弦,“啵”的一声,立刻感到手中一松。这根琴弦,竟然被一切为二。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直刀,怎么说这琴弦也是魔法物品,没想到这直刀还挺锋利。

缓缓放松手中的琴弦,刘出洋又拈起了另外一根,将其切断。慢慢的,他将整个身体,都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房间的一个角落,渐渐的被清理出来。刘出洋长出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倒不是切割琴弦能有多累,而是他既要注意不能在切割时发出声响,又要避开其它琴弦,不能碰到它们,精神紧张所致。

他看了眼身后,其余的几人也都钻入了房间之内。眼看着计划进行得顺利,仿佛都看到了解救金秋的希望,也都纷纷取出随身的短刃,帮起忙来。只过他们的兵刃,看起来似乎不太合用,进展显得十分的缓慢。

“只要救出金秋,就可以问问是谁将他害成这样。”刘出洋想到。金秋现在不敢出声,自然不能说出谁是凶手。可若是成功将他解救出来,就可以询问一下,或许能找出幻术师的线索。

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墨莲双手捂着嘴巴,瞪大双眼,看着吊在半空的金秋,身体不住颤抖。刘出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的确,现实的场景,要比从水晶球中来看,恐怖了百倍。作为“墨莲”比较胆小的那个人格,看到他的样子,确是比较“吓人”。

刘出洋吸了口气,满鼻满口,尽是血腥的气味,令人欲呕。方才精神紧张时,还毫无所觉。此时看到了曙光,稍稍放松,一些负面的情绪,便纷纷涌了上来。

他方想继续切割工作,可突然皱起了眉头,心尖泛起了一丝不妙。“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了看四周,房间中到处是密密麻麻,反射着毫光的琴弦。唯独房门附近,要稀疏不少。就好像……是幻术师特意布置,让他们有足够的转圜空间,可以从容地打开房门,进来一般。

“陷阱?”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词。“可到底……危机来自何方!”他略有些慌乱地四处观看。最终的目光,却是聚焦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一股血流,缓缓地从刘出洋脚边流过,钻出门缝,在门外聚集,这是他们早就发现了的。

可偏偏现在,这股血流却是加快了许多,好像金秋再次受到了伤害。“进来的时候,曦语不是用过治愈术法了吗?”刘出洋皱起了眉头,可忽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他想到,“是力的平衡,我们破坏了力的平衡!”

所有琴弦,都是通过金秋的骨骼,将他吊在半空。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升力与重力的平衡,还有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力的平衡。

而“羽落术”,顾名思义,只能让人像羽毛一般的落下去。它只能根据人所受重力的大小,提供升力。在两力平衡的前提下,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是缓解了金秋颈部肌肉的压力。

可刘出洋几人,切割琴弦的动作,却不是如此了。他们每切断一根,便改变了一分力的平衡,让金秋的身体位置,产生微妙的变化。

果不其然,刘出洋抬起头来,再次仔细观察金秋。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个睡着之人,半夜翻身,刚刚翻起了一个角度,却又硬生生地静止在半空一般,别扭至极。由于身体位置的改变,其它绷紧的琴弦,纷纷错过一断距离,将他的血肉,再一次割开,流出鲜血。

金秋的面部表情,亦是惊恐无比。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切割琴弦,每切断一根,自己就要多痛苦一分;每切断一根,自己就离死亡,更近一分。可偏偏他还不能出言提醒,生怕引起琴弦共振。这种看着要救自己的同伴,却在缓慢地杀死自己,而自己又不能提醒的感觉,绝对是一种心理上的绝大刺激。

“必须要阻止他们!”刘出洋想到,幸亏发现的早,否则等金秋“翻过身来”,就要被切成一截截的肉条了。

刘出洋挨个轻拍他们的肩膀,要阻止他们。可就在这时,随着一根琴弦被切断,金秋的身体,又是微微翻转了一个角度。这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卡在他牙缝中的一根琴弦,将他的牙齿,生生绷断。

“嗡~”失去了牙齿的束缚,这根琴弦,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死亡的筝鸣。随着它的颤动,与之相近音阶的许多琴弦,也同时颤动了起来。或许是某一根,切到了金秋的动脉,一大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正好浇在墨莲头上,喷了满头满脸。

“啊!”墨莲忍不住尖叫起来。“嗡!”这一声尖叫,引得更多的琴弦共振,让金秋苦不堪言。

“快斩断琴弦!”刘出洋大叫一声,抬刀切断了一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好的方法,便是快刀斩乱麻了。

“让……让我死!”可这个时候,金秋从喉咙间,漾出一口鲜血。他也终于忍受不住了,精神崩溃,发出歇斯底里地,最后一声吼叫。

刹时间,血液喷溅声、琴弦嗡嗡声、和尖叫声连成一片,共同奏出了死亡的乐章。

房间中殷红一片,到处涂满了鲜血。几大滴血液,滴落到刘出洋脸上,他用手一抹,有一种颗粒似的感觉。那是金秋被琴弦绞成肉靡的肌肉组织,随着鲜血一同喷射了出来。

这一股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功夫,嗡嗡声便停了下来,喷射的血液,也变为了大股的滴落。金秋的尸体,浑身艳红,显得破碎不堪,连面容都无法辨认。他挂在琴弦中间,就好像为琴弦所控制的傀儡。

众人都呆立当场,任由鲜血涂满全身,久久不语,墨莲甚至早就昏了过去。事情发展得太快,局面几乎是瞬间崩解。别说使用治愈术法了,大家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金……金师兄一生爱琴,如今死在琴弦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半晌之后,阿仇才缓缓回过神来,说道。

“师傅老说他玩物丧志,可他分明就是玩物丧命啊!”罗列也是抹了把脸,呆呆说道。

刘出洋却是瞪大了双眼,这一切,从金秋开始被发现,到众人计议解救,可以说步步都在幻术师的预料之中,步步都受了他的算计。他让故意众人进屋解救,就是想让金秋承受巨大的痛苦之后,再血腥地死在众人的面前。

“这就是……你准备的第一道大餐吗?”刘出洋不禁暗暗想到。

“绷”的一声,这个时候,金秋耷拉着的脑袋上,又是一根牙齿,经受不住琴弦的力量,被其绷断,落到了地面之上。

“咯啦啦”它蹦跳了两下,竟然如骨币一般,在地面上旋转了起来。众人都被声音吸引,同时看向了它。

“糟糕!”刘出洋见状大叫不好,却是突然眼前一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模糊之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将手塞到了自己肚皮当中的怪人,正不断地冲他……呵呵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