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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旭(三)

周一,旭有网球课。旭讲,今天遇到了有趣的小学妹,这句话一出来,寂的心里是忐忑的。即使旭只夸了一句有趣,可是在寂的眼里,旭还夸了可爱、漂亮诸如此类的词。

寂想,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受到关注的。他的桃花,真是挡都挡不住啊。寂本想周五叫旭出去玩的,可是旭夸了学妹很有趣,寂很按捺不住了。他怎么能夸别人呢,他是不是又要为别的女孩动心了,他会不会很快又要开始谈恋爱了。

女孩子的内心总是会想很多,寂知道,这一切与她无关,可是她又怕自己像一年前一样,失去开口的机会。她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又要退缩吗?这一次,寂自己没有退缩,可是她要是知道,她会被旭逼得退缩,她根本就不会去冒这个险,她不会把自己和旭都逼到无路可走。

寂说,学校的桂花开的很好,要一起去赏花吗?旭说好,寂说明晚去,旭答应了。

寂很开心,但是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旭都会答应。所以寂说了一句,他要是不想去可以拒绝。即使她很想见他,可是她知道,只有旭也想见她的时候,他们的见面才有意义。旭反问她想让他拒绝吗?寂说不想,寂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他上大学的第一天就在等了。寂等了四季,这四季,她一直走在他的身后,所以他看不见她。

旭说他也不想。

寂说感觉自己有点唐突,旭说不唐突。他觉得不唐突,就好。

旭这个人呐,要是他在一开始就拒绝了寂,哪会有后来的事。原本的寂,只想安心的喜欢旭,一年,两年,三年或者更久,她只想自己默默的做这一件事。其实,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其实没那么糟。那是寂的信仰,是她在这偌大的校园里,唯一的信仰。

可是旭给了她机会,让她前进的机会,她向前走了一步,离旭近了一点,她就不想退了。不,不怪旭,怪她想的太多,过于期待。

寂在想,要在哪里和旭相见呢!

香樟树,寂一下子就想到了香樟树。在她看过的诸多校园小说里,香樟树的意义是美好的。所以她对旭说:明晚八点 香樟树 不见不散。

寂说学校里的静溪旁边,有棵很大很大的香樟。下面有一块小小的石碑,明目张胆的写着“香樟”两个字。旭说他大概知道了。其实旭不知道,他以为的知道都是错觉。

要见他了,寂很期待,也很忐忑,她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她之前看到过一句话,在聊天时突然叫别人全名时会很正式,如果要讲一件重要的事更应该叫全名。所以寂第一次叫了旭的全名,她问他,他想做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吗?其实寂是在问自己。

旭说看情况,寂说那是很想做的事情,而且努把力应该能做到的那种,旭说那为什么不做,当然会做。

这句话,给了寂希望。只是她理解错了,对于她要好好的喜欢旭这件事,只能是她很想做的事情,她努把力根本做不到。做不到的,从来就未做到,以后也做不到,只是寂怎么就看不清自己呢。她和旭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有的话,真的不能张口说,说了,就会后悔。

旭问寂,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寂说有,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她只是说她已经在做她想做的事情了。或许旭已经猜到了,只是他不能讲。她说下下次当面告诉他,她说会有机会的,旭也说会有机会的。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来日方长,只有乍然离场啊。

周二,还不到晚上八点,寂就已经坐在香樟树那里等旭了。这些年,寂从未让别人等过她,她永远都是早到的那一个。

其实寂知道,今晚很冷,可是她穿的异常单薄,已经十月中旬,她的衣服却还是盛夏的。因为很多人夸她这件衣服很好看,所以她不怕冷,因为是去见喜欢的人,她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

寂走路带着风,可旭不知道她的腿伤还没好,旭不知道,寂每走一步,脚就疼一下,可是她未说出一个“疼”字。因为喜欢,可迎万难。

寂到了之后,给旭发消息,旭说他看见香樟树了,只是他们眼里的香樟并不是同一棵。旭的香樟树在寂的另一边,旭也在寂的另一边,无法跨越的另一边。

原来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错了。在一开始,她和旭就背道而驰,在之后,怎么可能相向而去呢。

旭走到了寂所在的香樟树,明明才见过他不久,可是当他站在寂面前的时候,寂还是满心欢喜的,她指给旭看,她眼里的香樟树,石碑上明目张胆刻着的“香樟”二字。旭只是笑,不,他还辩解了。

他从风里走来,寂好像看见了百花齐放,万物生长。眼前的少年,眉毛舒朗,眼睛明亮。他从发梢到指尖,闪闪发光。青山妩媚,云雾飘散。啊,他真好看呐。

原来,旭不是那么高冷的人,他的话其实也很多。旭真的陪寂走了整个校园,不是一遍,而是很多遍,从未有人陪寂这样认真的转过校园。

旭问寂的脸好了吗?寂摇头,可是这抵挡不了她想见旭的心,所以即使没好她也来了。

旭说他被人嘲笑普通话不标准,说话像四川人。

寂一个纯正的四川人,她的普通话确实不标准。她让旭讲“篮球”和“男人”,还傻傻的问是同一个发音吗?旭说肯定不是啊。

旭问寂是怎么摔的,寂说那天跑步摔的。旭说学校很多人骑车跑步,但是他车技不行,怕撞到别人,所以不敢骑,寂说她也是。

旭说他根本不知道学校有樱花,寂指给他看,那一条路,来年四月,花会开满整条路,到时候寂会再次邀他赏花。

旭说他跑步的时候,会在很安静的地方,人少。

旭说他朋友圈很小。

旭说学校有蛇。

旭说……

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寂并没有都记着,但是寂知道,她的眼里装满了星星,为他盛满的星星。这样的寂,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她也讲了很多琐碎的事情,她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饭,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这些事情都很无聊,就像旭同她讲的那些,都很无聊。重要的是,她想讲给他听,她也想听他讲。

穿过黑暗,夜晚吹灭了白昼的灯,旭的一身都是月啊。学校的桂花开的很好,桂花香本就是所有花香中最好的香。即使旭没有感受到,寂身上沾染了桂花味的香水。为了见旭,她特意找出了许久不用的香水。

走路,一起走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路。聊天,一起聊闲闲闲闲闲闲闲闲闲闲的天。明明散步聊天是那么庸俗老套的事情,可是寂却享于这份庸俗,与旭这样一个不庸俗的人。

走了很久,旭一边笑,一边说他和寂好像走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遍了。寂说对啊,她手都累了。旭说手怎么会累呢,寂说因为她拿着手机,手机很重。旭说再重也不可能有他手机那么重啊,寂拿了一下他的手机,哇,真的感觉一沉。寂真的从未拿过这么重的手机。

她也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旭,在寂的眼里,他一直是冷冷的。

很罕见,今晚有月亮。旭说月亮会动哎,寂说好像真的是啊。然后旭说应该不是月亮在动,应该是他们在动,寂说那停下来吧。旭和寂就这样停下来,抬头仰望同一片夜空,看着同一轮月亮。

他们仰望着同一片星空,旭的身边有诗与万千星辰光辉,寂的身边是千万蹉跎与荒野共存。他们,隔着世俗与现实。旭在看月亮,寂在看旭。

旭说好像是云在动哎,不是月亮也不是人,寂说是啊。无论如何,在寂眼里,是旭在动,在她的心在动啊。

寂知道,旭之后会找到别的星星,可是她只为他心动过这一个月亮。旭是唯一陪她看过月亮的人,也是她心里唯一的月亮了。她也知道,像月亮这种东西,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只想做那个赏月的人,看着他光芒万丈。可是至少在某一刻,旭身上的光真的照亮过她。

时间不早了,寂说回去吧。临走时,说了再见,走了几步,寂回头了,可是旭没有。寂知道,旭不会回头,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不会回头。其实她早该知道的。

可一起吹过晚风的人,应该会记得久一些吧。应该吧。

其实,小说里的香樟树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和旭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旭问她那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

寂没有作答,她只是说旭会明白的。她知道,旭明白,旭一直明白,只是他在装傻,所以寂也开始装傻。

她改了自己的签名:其实有意义的从来就不是香樟,是你。

旭看到了她的签名,他点赞了。寂知道,旭一定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她不说,他也是知道的。

旭还在追问,寂最近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可是寂还是说下下次告诉他。

寂问旭,他是不是不会拒绝别人,什么都说好。旭说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一般不会拒绝。嗯,是特别讨厌的,他才会拒绝。所以之后的旭,是特别讨厌才会拒绝。

其实寂也是这样的人,很不会拒绝别人。她和旭的共同缺点实在是太多了点,旭感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共同优点啊,寂说男帅女美,哈哈哈。寂还说了温柔、善良、正直、诚实一系列诸如此类的夸赞词,寂说认识她之后旭还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大堆优点,旭赚了,旭说稳赚不亏。真的赚了吗?旭说这话的时候应该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后悔了吧。

周三,这次寂和旭正面遇见了。这次,旭终于看见了她,他笑,她也笑。对于寂来说,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他笑,是最难的一种,却也是最简单的一种。他笑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好看,可是他的眉目终于是为她而展,想到这里,寂就觉得人间值得。

这大概是旭第一次主动对寂笑吧,也是最后一次吧。其实旭不该对她笑的,因为她得不到,却也忘不了。

旭问寂,这次不趴墙上了吗?寂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因为旭走太快了。寂的腿疼,旧伤未愈,而且昨晚和旭走了那么久,更疼了,疼的她半夜都没睡着。寂说昨晚为什么不坐下来呢,可能是她看见帅哥就不理智了,没想到旭说他也是,看见美女就不理智了。还真是花式互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