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饶是白微努力克制着情绪，也在这一刻忍不住有些失控。
见小姑娘捂着嘴哭，卫渊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替她擦眼泪，声音里也满是温和：“别哭，这是好事儿啊。”
当初他怀疑这些人的时候，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查出来这样一个结果。
纵然仍然谜团诸多，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
这是一件好事。
至少对于白微来说，唐怀章还活着，她的亲人在这个异世界还可以相逢，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见白微哭，徐沅婷也有些忍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将眼泪逼了回去。
大概是昨夜已经有了预感，所以今日真的被证实之后，她除了欢喜之外，更多的却是恐慌。
他活着，又是以怎样惨烈的方式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出现，如今却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又是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再一次的送死么？
正是因为对唐修明的了解，徐沅婷心中的恐慌才更加剧。
而更让她担心的却是：“长公主是不是也知道？”
长公主三十三年都未曾回京，如今一朝回来，又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她起初以为，对方是真的想帮助三皇子，可现在看来，她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帮助三皇子么？
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又在谋划着什么？
没来由的，徐沅婷突然想起近来京中的变化。
先前她还有些奇怪，那些落马的官员里，一多半都是与十二年前旧事有关之人。
那会儿她还觉得是天道轮回，可现在看来，天道是不是降了报应尚且不好说，但人为干预，却是必然的！
徐沅婷只觉得浑身发冷，颤声道：“侯爷，你说，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死么？”
这个答案，其实无需卫渊回答。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早将生死都置之度外，更不会在意危险与否。
不跟她相认，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徐沅婷这话一出，白微也骤然看向卫渊。
这二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高度重叠，内中皆写满了恐慌。
卫渊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此事，交给我吧。”
……
正月十五花灯会。
从小年开始，到二月二龙抬头，这期间，京中取消了宵禁，每夜都热闹之际。
到了上元节这日，更是行人如织，接踵摩肩。
镇北侯府今夜也很热闹。
无他，只因今夜府上有客在。
此时还没开宴，卫渊临时有事不在，正厅里便只有摇光和白微在。
少年的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戏台子上唱戏的，一面悄悄跟叶白微吐槽卫渊：“都说无事献殷勤，侯爷今日这般热情，叫我心里还有些不安。他别是存了坏主意，想要下毒害死我吧？”
少年说到这儿，又可怜巴巴的看白微：“漂亮姐姐，若真的是如此，你可得帮我。”
这人说话不中听，且日常黑卫渊，白微听习惯了倒也不生气，闻言只笑眯眯的回了他一句：“放心，若我夫君想害你，我必然帮他递刀。”
她话说的直白，摇光脸上的可怜相就更明显了起来：“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白微闻言笑的更得意：“那是自然。”
摇光瞧着她这反应，复又露出笑容来：“不过也无妨，要是姐姐你给我下毒，我绝对眼也不眨的吃下去，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
话音未落，便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本侯倒是不知，圣使这种竟也算是英雄了，莫非苗疆无人了？”
听到卫渊的声音，白微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心实意了起来：“夫君。”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眉眼的笑意与先前截然相反，摇光看的分明，暗中撇了撇嘴，一面不动声色的去看一旁的人。
这些天，他来镇北侯府的次数也不少了，每次都将持节带来，每次也都可以看到这二人的腻歪。
想必，他心里也放心了吧？
摇光才想着，便对上那人的目光。
带着点无奈与警告，这是要让他收敛一点呢。
摇光悄然点了点头，再抬眼时，正见卫渊看向自己。
“侯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终于发现我比你生的好了？”
他说话便格外气人，可惜卫渊半点不生气，还能神情如常的与他道：“要开宴了，圣使请吧。”
不知怎的，瞧着卫渊这神情，摇光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宴无好宴。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预感竟然成了真。
宴会过半，酒足饭饱，那戏台上也到了尾声。
摇光起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可到了后来，心神却都被这一出戏给吸引住了。
这戏台上唱了一出程婴救孤，却与原先的故事完全不同。
程婴救了那小孩儿，将之培养成了天下第一大杀器，十二年后和他一起搅起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故事就停在这里结尾。
戛然而止后，却又让人心中发慌。
摇光不自觉捏紧了酒杯，听得卫渊吩咐下人打赏戏子，终于没忍住，状若无意道：“这戏倒是有意思，叫什么？”
闻言，卫渊转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雪恨。”
报仇、雪恨。
说这话时，卫渊还将酒杯举起，敬了他一杯酒：“难得圣使也看得懂我北越的戏。”
摇光的心都收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轻笑道：“好戏谁都看得懂，只是今日这戏没结局，瞧的不大痛快。”
“戏没结局，那是因为戏还没落幕呢。今日这才是上半出，圣使若是闲了，哪日再来看下半场？”
卫渊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是不知道圣使到时候还有没有闲情逸致过来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摇光的心头却是一沉。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见白微当先站起身来，笑吟吟道：“我才想起来，灶上还有一道菜呢，妾身先去把菜端来，你们慢聊。”
白微说完这话，转身便先出去了，出门时，又看向一旁站着的老者：“先生，随我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