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景：蠡山监狱，日。
四面环水的一座湖心孤岛，树木蓊郁。
灼热、眩目的阳光，照在戒备森严而密不透风的高墙、铁门、哨所和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幢幢红砖低矮楼房。楼房的四周，每个制高点上的哨所，都肃立着一、二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哨兵，居高临下，在监视高墙铁门内，数以千计的劳改人员的一举一动（推出字幕：蠡山监狱，004年，夏至）。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宛若一股股水漫蠡山的洪流，在高墙铁门外，高潮迭起，此起彼伏。出来先一批，又轮进去前一批，还排队等进着后来的一批又一批，公职人员。一大群衣着短袖制服、打着银灰色领带的男女狱警，就像名胜景区的导游忙活着，接任、领队、组团和解说。
内景：蠡山监狱大会堂，日。
可容纳千人的大会议室内，吊式电风扇像飞机群的螺旋桨飞舞、颤晃。
穿着囚服、明显衰老的章箭，依序拖步排站在忏悔的演讲台上，五人“演讲团”中，第三个亮相，光头白鬓，作反面教材的报告。喉干舌苦的他，望着台下那些手中、嘴上的瓶装矿泉水，还有那些花容雅静或袅娜的女同志，那些从前不会珍惜的自由，望“美”止渴而直咽口水。
台上，孤零零一个人，声泪俱下。
台下，黑压压一大片，鸦雀无声，挥汗如雨。
秦城县现任的书记付银带领全县科乡级以上干部、社企单位一把手坐在台下前十三排静听，受教育。紧跟坐在付银书记后面的秦城县卫生局长方子良在闻嗅着捏在右手掌心的一把卷烟，至少五、六根弄皱并汗湿的极品“芙蓉王”烟。
外景：大会堂门外，日。
黄群和苏西坡在一棵大树下乘凉，抽烟，闲聊。
“章书记一直算是根正苗红，一帆风顺呵。”仍习惯叫章箭书记的苏西坡在唉声叹气：“章书记一直是市里的红人，听说和原市委书记、现省检察长江海洋关系不错。当时，江书记可是挥泪斩马谡呀，还把章书记在刑拘期间写给他的信，章书记想求领导开恩、组织关照给予一次改过自新机会的信，在全市党政干部中间传发，引以为戒。呃，人一旦落马呀，谁也不会同情怜悯，更不会援手相助，世态炎凉啊！”
“老兄，别开口闭口还一个劲地叫章箭书记。”又点燃支烟，黄群半开玩笑道：“你没看网上报道呀，某地一个公安局长听沦作阶下囚的前书记法庭受审自辩，在前书记作完自辩陈述后，为之热烈鼓掌，顿令满堂愕然、惊诧。”
“习惯使然，公安局长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个习惯动作，此一时，彼一时，原来很合时宜的恭维迎合，情况改变后，成了很不理智的忘形失态。”
“不止于此，在网上曝光、想不火都难的他，很快，列入纪检审查对象，没多久与前书记又共事了，沦作阶下囚了。”
“嘿嘿”笑着，苏西坡对前书记的称呼立马改为直呼其名。“不管怎么说，章箭的能力水平还是不低。听说，他在监狱里，平时，做了犯人的数学老师。偶尔，充当了在职领导干部的反面教员。上的课呀演讲的东西，再受教育的体会和心得，还是蛮有扎实的理论功底啊，可惜了！”
“他确是数学家，但犯了简单的算术错误。”拂去风过处、吹落头身的树叶和灰尘，黄群轻言慢语：“他那级干部不在法律追究的每年的灰色收入少吗？给他定罪的区区几十万元，可能没有他算作正常的一年的灰色收入多。如果上面对此一直默认的话，那么他还能收受二十来年。而且，他捞的钱只是银行账户上的一个数目字符，他这一辈子即使不再进钱，也早就有了足够的俸禄和开销，用得着这些钱吗？”
“他被逮捕，说到底还是书读少了，或钻了牛角尖了。由此，我确实看不懂，如今台面上，类似他的某些封疆大吏呀地方政要，一个个说的比唱的还好，比任何朝代的官吏有觉悟，把‘父母官’转变观念叫‘人民公仆’，只是，好比恶仆欺主。自欺欺人而言行不一致啊！”
“你呀，就是这张口没遮拦的直口害了你呀！说事别扯谈政治，更莫影射时政！”苏西坡赶紧打断黄群的话语，听看过四周的动静，压低了声音：“兄弟，咱还是说古不论今，讲些聊斋故事也比谈论当今社会这些敏感又无济于事的问题强呵！”
“哈哈，神鬼之说的聊斋故事，蒲公说绝了，不必貂尾狗续，更无须画蛇添足。还是讲些书本上有些影子的史话，总算还是一些个人物的故事吧。”
心领神会苏西坡一片好心的黄群，于是，戏说起前朝春秋。
镜头迭叠：视频《窦威》、影视剧《孔子》的片断。
“唐代时，有位贤达之人，名字叫窦威，表字文蔚。他性格比较沉稳静默，少言寡语，但是他勤奋好学，读了很多书。”
“内史令李德林发现他颇具才华，很是赏识，任命他秘书郎的官职。然而窦威不慕名利，不求闻达，到了该调任的时候，他却要求不调。应该升官的时候，他也要求不升。”
“就这样，在一个职位上，他干了十年之久。这个时候，他的几个哥哥却因为屡建军功，提拔得非常快，他们都看不起窦威。”
“其实，窦威并非没有被提拔的机会，而是不想或不屑在他认为不怎样的朝代平步青云。例如，蜀王秀让他当记室，他以病相辞。而到了大业年间，他觉得，自己已成大器，而且适逢其时，可以有所作为了，于是，出任内史舍人，官职和功绩显达，垂名青史。”
“天意昭炯，我自独行。天不容我，心安即是归处。窦威不问世事，只管读书，成就了自己的学业和事业。”
“还有，《史记》记载：鲁国从大夫以下的人都偏离正道，品行不端，因此孔子没有出任官职，在家中潜心修撰古书典籍，弟子越来越多。”
“孔子生活的时代，恰逢周王室势力衰微，礼仪制度随之崩溃废除。《诗经》、《尚书》等古代典籍也有所缺损。孔子便追溯和探究夏、商、周三代的礼仪制度，为《尚书》作序作注释。”
“孔子编旧书而录文明，创私学而传六艺，立新学而惠后世。孔子功高盖世，无人能比。孔子自己的生活相当艰苦、潦倒终身，在别人看来很不幸福，但他所创立的儒家学说对后世影响深远，为整个中华民族整体性格的养成和中华文化的成型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即便是无能为力，改变不了我们生活的境况，身外的世界。仍然可自得其乐，改变得了我们生活的境界，内心的世界。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至‘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微笑着听完黄群说的一个又一个历史典故，苏西坡心领神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低声说道：“兄弟，说你消沉的人，哪里知道你的野心呀竟然大到其无法想象？其他不说，你曾对我说的子女教育心得，好像是把住青少年养德性、长身体和学方法三个关键要点吧，我从内心里，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比时下流行、盲从的应试精英教育模型，简单扼要，高明多了！”
“嗯，你是我今生今世佩服的兄弟北坡之外的第二人！你和他一样是真的有识有才，学贯古今，卓尔不群逍遥游。你可得帮我的忙，用你看书外的第二只眼，多盯看管住我那浑小子醒醒。他特别听信你的话，倒把我这个亲爹呀当外人防！”
“哈哈，我对他并无太高期望值，他能自食其力，平安、快乐一生就行。这世道我是看不懂了，也不想看懂了！所以，既不想这小子步我们的后尘，宦海浮沉没意思，也不愿他走黑道回不了头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