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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痴情绝情

见素朱默然不语, 顾时欢以为自己的话好歹触动她了, 忙再接再厉,恶狠狠道:“我若是得宠,我就让他把你杀了扔乱葬岗去!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再不济, 我会让他把你赶出去,让你往后再也见不到他!”

“你没有这个能耐。”素朱冷笑着, 眉眼上挑,显得无端的艳丽,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太高看自己。你只是太子殿下的玩物,而我是他的贴身侍卫, 我从小就替他办事,我就是为他而存在的存在, 他能舍弃任何人, 独不会舍弃我。”

顾时欢怔了怔,素朱这口气, 分明带着不能说出口的情愫和隐秘的炫耀。

但是, 从她自己定义自己为“侍卫”来看,恐怕项黎真的只将她当成侍卫……

这么一想, 顾时欢心里有了计较,她扬眉道:“是么?一个小小的侍卫,口气也敢这么狷狂?他抱过你吗?他亲过你吗?他与你上过床吗?他说过他爱你吗?都没有吧。可是往后这些事情,他都会跟我做, 我与他会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而你,连听墙脚都不够资格。”

素朱脸色立变,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她,显出几分狰狞。

顾时欢也有些怕了,便悄悄地退后了两步。她其实并不想得罪素朱,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就算素朱改变主意,不将她交给项黎交差了,也不会再将她原路送回,反而最有可能的选择是直接杀了她。但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一想到项黎可能会玷.污她,就完全不能忍受,因此一时冲动,激怒了素朱。

素朱见到她这怂样,狰狞的面色渐渐平缓,竟冷冷笑开了:“是,我连听墙脚都不够资格。但你一个替身,也别妄想自己能获得万千宠爱了。你只是——”

她突然伸出冰凉的手,抚上了顾时欢的脸庞:“你只是长得跟阮二小姐比较像罢了。待殿下的新鲜劲一过,你就会和以前的所有替身一样,被殿下弃之如敝履。而我,是他的侍卫,便永远都是。这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她狠狠地推了呆住的顾时欢一把,旋即转身离去:“若说嫉妒,我只嫉妒阮二小姐一人,你还不够资格。”

被她这么一推,顾时欢才从巨大的错愕中醒过神来,原来项黎只是将她当成那个什么阮二小姐的替身……

顾时欢被关在了房间内,但她没有等待太久,项黎便来了。

他打开门,脸上挂着流痞的笑:“好久不见,六皇子妃。或者,往后便叫你欢儿吧。”

顾时欢从唇缝里咬牙道:“请便。”

项黎痴痴地看着她,突然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你终于属于我了。”

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当成替身,顾时欢没那么慌乱了,她试着推开他,没有推动,便索性放弃了,道:“你是想说谁属于你了?你的阮二小姐吗?”

项黎脸色立变,将她一把推开,冷道:“素朱跟你说的?”

“不是素朱姐姐说的,还能有谁呀。”顾时欢盈盈一笑,“素朱姐姐还跟我说了你与阮二小姐的许多故事。她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她只羡慕阮二小姐一个人,因为你的心上,只有阮二小姐一个人。”

项黎眯起了眼睛:“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看来你是知道的呀,你知道素朱姐姐喜欢你。”顾时欢挑起眉梢,睨着他,“但是因为她不像阮二小姐,所以你不喜欢她。”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项黎问。

顾时欢转了转眼珠子:“我猜的,一看你就不喜欢她嘛。你若喜欢她,怎么舍得让她给你搜罗阮二小姐的替身,看着你与其他女子恩恩爱爱呢——话说阮二小姐呢,你这么爱她,怎么会没有娶她?”

项黎走到椅子旁坐下,突然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了,脑中尽是阮语笑起来的模样。

“她死了。”

“哦。”顾时欢并不太惊讶,她多多少少猜到了,“所以,你就找来各种各样与她模样肖似的姑娘,来当她的替身?”

项黎没说话,基本上等于默认了。

顾时欢冷哼一声:“你爱她吗?”

“爱!当然爱!”听到这个问题,项黎蓦地激动起来,“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迎娶她,让她当上最尊贵的皇后!若不是她因病故去,我与她就该是一对神仙眷侣,我们会非常幸福!”

“那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顾时欢鄙夷地冷笑,“她死了,你就迫不及待地与别的女人厮混,还敢打着怀念她的招牌,这是爱吗?若是阮二小姐泉下有知,恐怕只会后悔错认了你这个人!别说那些人只是替身了,你若真的爱阮二小姐,她就该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取代的,何来替身一说?!”

项黎的表情都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顾时欢。

顾时欢还在冷笑:“你若真的爱她,亲别的女人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你真的能将那些替身完全当成阮二小姐吗?你看看我,我长得像阮二小姐,可是你能真的将我当成阮二小姐吗?你根本就不能!所以你很清楚,你亲那些女人的时候,你很清楚那些女人都不是阮二小姐!那么,你为何还要不断地寻找替身呢?”

项黎脸色渐渐发生了变化,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对她的诘问哑口无言。

“你回答不出来了?那就让我来告诉你。”顾时欢指着自己的脸,“你只是爱上了你对阮二小姐的爱,为了不失去这种爱,你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是爱阮二小姐的。但是,你又忍受不了孤枕难眠的生活,所以才打着深爱阮二小姐的名义,在别的女人身上发.泄.欲.望。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阮二小姐吗?”

项黎霎时面白如纸。

顾时欢鄙了他一眼:“你如果真的爱阮二小姐,你就该从此守身如玉,不该对别的女人抱有一丝企图,你就该抱着你与她的回忆过日子,而不是四处拈花惹草,你就该从此将她装进心里,每天、每时、每刻都想着她!如果做不到,你就该大胆地承认,你并没有那么爱她。”

“我可以!”项黎吼了出来,顾时欢的每一句话都砸得他心口疼。

顾时欢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其实她的确不该说这么多,她应该点到即止,抚平项黎想要占有她的企图就够了。只是后来一时忍不住,便又说了这么一大通。至于最后这段话,倒是她故意说的了,她就要用这么苛刻的条件,让项黎彻底打消将她当成阮二小姐替身的念头。

项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去。

顾时欢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进行了一场豪赌。她如果乖乖地当阮二小姐的替身,虽然总有一天会被处理掉,但是好歹能拖延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她却走了另一条道路,眼下项黎占有自己的担忧可以免去了,可是也意味着项黎处死她的风险增大了不少,留给她的时间也相应地减少了不少。

可是,她无法忍耐与除了沈云琛以外的任何男人有任何肌肤之亲,她只好选择赌一把。

赌她的阿琛快些来救她吧。

她收拾了心情,给口干舌燥的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刚饮下一口,门又被打开了。

素朱面色不善,紧紧盯着她:“你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说了一点心里话。”顾时欢翻了翻眼睑,“你还帮了你一把呢,要不要谢谢——呃!”

顾时欢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因为素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她的脖子!

“有、有话好……好好说……”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素朱眯着了眸子,渐渐松开了手劲儿。

顾时欢不敢再大意,更不敢再惹恼她,摸着脖子退后了几步:“太子殿下骂你了?打你了?处罚你了?”

素朱道:“殿下从不责罚我。”

顾时欢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隐藏的浓浓自得,忙笑道:“那当然,素朱姐姐你绝对是殿下心中最特殊的女子,他怎么舍得责罚你呢?刚才殿下还说呢,他从小便纵着素朱姐姐你,你便是无法无天了,他还是会纵着你,只要你高兴。”

素朱眼中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喃喃道:“当真?”

顾时欢笑得特真诚,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素朱敛起外露的情绪,又恢复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刚才太子殿下从你的房间出来,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鸾公主叫他都不听……如果太子殿下出了什么毛病,你知道后果。”

顾时欢软下声音:“我明白……”

好歹送走了素朱这尊大佛,顾时欢呼出一口气,懒懒地倚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可惜椅子还没坐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一个姑娘,顾时欢看着有一点点眼熟,愣是想了半天才记起来——鱼灯表演那日,这个姑娘跟着项黎去她手上买冰糖葫芦,她当时好像唤项黎为“哥哥”,兼之素朱方才提到的“鸾公主”,顾时欢便猜测,眼前这人十有八.九便是项黎的妹妹项鸾了。

顾时欢直起身子:“鸾公主找我有何贵干?”

项鸾笑眯眯的,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我来看看这次哥哥找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啧啧,果然还是一种长相。”

她显然已经忘了鱼灯表演那日的相遇。

顾时欢松了一口气,少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就少一分节外生枝的可能。

“你怎么不说话?”项鸾不满地蹙眉,“刚刚我哥哥从你屋子里出来,就理都不理我了,你对我哥哥做什么了?”

顾时欢低头:“回公主,我……民女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缘何失态。”

“哼,我才不信你。”项鸾娇滴滴地哼了一声,“不过本公主今天心情好,就先放过你。要是晚上的时候哥哥还没恢复正常,你就给本公主等着吧。”

顾时欢:“……”

她真的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这时候,项鸾的婢女进来禀告:“公主殿下,木妃娘娘又来要人了,太子殿下说交给您处理。”

项鸾哼了一声,冷笑:“木无裳那贱.人对她的婢女倒是有情有义,可惜那婢女不长眼冲撞了我,岂能说放就放。”

她倨傲地昂起下巴:“她在哪里?”

婢女答:“木妃娘娘已经闯入府中了,就在、就在外面呢……”

项鸾索性也不挪地了,便在这里坐下:“去叫她进来。”

丫鬟领命而去,项鸾见顾时欢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便瞪了她一眼:“真是个傻子!还不快倒上茶,站一边等吩咐。”

顾时欢:“……???”

莫名其妙被当成婢女使唤,她默默地叹气,只好倒了茶水便站在了角落,低着头装出很乖顺的样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概真是这个道理。

这时候,木妃娘娘便进来了。

项鸾已经淡定地喝起了茶,倒是这木妃娘娘一进来便不淡定:“鸾公主,你已经私下将阿竹关了五天,该把她还回来了吧。”

木妃娘娘的话一出口,不淡定的人便变成了……顾时欢。

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悄摸地抬眼看过去,顿时张大了嘴巴——

这哪里是木无裳,这分明是花无裳!

顾时欢惊诧地久久不能回神,没想到花无裳离开之后,竟然来到了西庆,还当上了皇妃,真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项鸾却很不将这位皇妃看在眼里的样子,连正眼都没给她:“阿竹冲撞了我,自然是交给我发落,我没有杀了她已经算仁慈了。”

花无裳拧紧了丝帕,面上不显露一丝情绪:“鸾公主,阿竹已经向你赔礼道歉了,我也多次替她赔不是了,你何苦揪着不放呢?我自打入了宫,便是她伺候我,别的人我都用不惯,烦请鸾公主将她还给我吧。这几天我宫中缺了阿竹,什么都做不惯,已是烦闷不堪,皇上多次过问原因,我顾念鸾公主与皇上的父女情分,可是一点也没跟皇上说呢。”

项鸾神色一冷:“你又拿父皇来压我!你以为你如今暂时受宠,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不成?你尽管去说呀,我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而责罚我这个亲生女儿!”

“鸾公主多虑了。”花无裳浅浅笑着,“皇上自然不会因阿竹而责罚公主,我只是希望皇上能帮我要回阿竹罢了。不过,鸾公主你总是惹得皇上不开心,我私心里不想你们再起冲突,因此才一直瞒着呢。”

项鸾竖起眉头:“装什么善良大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和父皇越是争吵,恐怕你就越是开心呢!”

花无裳翘起嘴角:“鸾公主实在误会我了……”

项鸾气呼呼道:“滚!你想要回你的婢女,那就让父皇来要呗,可不正合你心意!送客!”

墙角的顾时欢一时没反应过来项鸾让她送客,因此仍低着头,心里祈祷着花无裳快些离开,毕竟花无裳可是带着对她的恨离开的。

而项鸾已是气急。她在这段对话中并没有占据上风,反倒被花无裳的故作姿态气了个半死,而墙角那丫头却跟个木头似的,竟也使唤不动,因此素手指着顾时欢,怒气冲冲道:“说你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屋里只有三个人,顾时欢这才意识到她惹怒了项鸾,因此刻意掩饰自己原本的声音,沉沉道:“我叫……阿四。”

“你去送木妃娘娘出去,免得木妃娘娘又迷了路,在我哥哥的别院里四处乱跑。”项鸾话中带话地说道。

顾时欢哀叹一声,仍旧低着头挪到了花无裳身边,低低道:“木妃娘娘这边请。”

花无裳挽了挽耳边未乱的发丝,聘聘婷婷地走出屋子。

顾时欢一路低着头,将花无裳送出了小院,终于松了一口气:“木妃娘娘慢走。”

她说完就转身想离开,却突然被花无裳叫住了:“慢着。”

花无裳奇道:“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声音也有点熟悉,抬起头让我瞧瞧。”

顾时欢压低声音道:“我长得太丑……”

花无裳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扬声道:“抬起头来。”

顾时欢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尴尬:“花姑娘,好久不见。”

花无裳惊住了。

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西庆业都的太子别院见到大昱的六皇子妃。

她眯起眼睛,从前在大昱的事情已经恍若隔世,但是此刻却清晰地闪过她的脑海……

花无裳的脸渐渐扭曲:“他乡遇故知,可真是巧了。没想到人生的际遇如此无常,昔时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我只能跪在地上仰望你,现在我成了皇妃,而你反倒成了小小的婢女。”

她冷冷一眼,眼睛里都是愤恨:“跟皇妃说话的时候,不应当下跪吗?”

顾时欢咽了咽口水,就知道花无裳铁定恨着她,下跪必定只是开胃小菜,往后花无裳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

既然这样,顾时欢也不打算维持虚假的平和,往后退了一步,低低道:“花姑娘,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花无裳眼神微变,等着她的下文。

顾时欢道:“我是被劫持来这里的,你帮我逃出去,而我则帮你保守秘密。”

花无裳神色遽然一变,她突然预料到顾时欢要说什么了。

顾时欢嘴角弯了起来,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西庆国的皇帝必然不知道你以前的身份吧,若是知道,他肯定不会将寻芳阁的头牌册立为皇妃。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拼命隐藏的身份!当然,我不会无端端地害你,可是留在西庆的时间长了,我难免有把不住嘴巴的时候,况且我又待在与你似有嫌隙的太子公主身边,万一一个不留神叫他们知道了,他们可不得捅给皇上,免得他再受蒙骗……花姑娘,你的名册可还留在寻芳阁里呢,只要将名册找来了,你是何人、做过什么,旁人一看便知!”

花无裳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当场甩顾时欢一巴掌。

顾时欢故意说得这么尖酸刻薄,这也是无奈之举。其实她与花无裳没什么深仇大恨,压根不想害她,只是她担心自己留在西庆,反倒会被她给害了,因而只好将她的隐痛掐住,以此来达成逃出去的目的。

这会儿,她见花无裳抖得可怜,便放柔了声音,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特意害你的。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你只要帮我逃出了西庆,我必定不会再回来,你也就不用担心我多嘴多舌了。”

花无裳攥紧了拳,复又松开,浅浅笑了:“好。我会在外面安排接应的人,等时机成熟,便偷偷通知你,帮你逃出这个牢笼。”

“多谢。”顾时欢做出一个捂嘴的动作,“我会替你严守秘密,不,我压根不认识你。木妃娘娘请慢走。”

花无裳颔首,转身的一瞬间,目光登时冷了下来。

顾时欢在她身后道:“木妃娘娘,不要想杀人灭口,我会事先留下一份揭露你身份的书信,等到我安全了,自会将那份书信的位置告诉你。如果你杀了我,那份书信迟早会被项黎太子和鸾公主发现。”

花无裳猛地眯起了眼睛。

顾时欢还在后面补充道:“还有,请快一点安排,我怕太子不会留我太久。如果我死在太子别院,死之前,我也会恶毒地拖你下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