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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恶人

韩隐曾听说过这么一档子事,镇上之前的确有一个姿色和才情都无双的女子是个疯子。饶是如此,仍有众多富家公子哥争相求爱,后来那女子便被残忍杀害了。可是韩隐并未听说,这个故事中还有一个奇怪的男子。

他问老汉:“那个男人叫什么,跟你女儿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啊!根本没人见过那个男的,这些都是根据我女儿的行为举止中猜出来的。”老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韩隐看向佛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认为还是先找到那名男子吧,根据死者留下的诗来看,那个男人应该生得格外英俊,喜欢穿一身白衣服,衣服尾部是火红的颜色。”佛哥往后推了推轮椅,说:“我建议多派些人,先把这家伙找到。”

韩隐听罢,没有啰嗦,直接回去派人去寻了。

没几天便寻到了这名男子,和佛哥说的一样,这名男子的确生得很英俊,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衣裳,白袍尾部是一片鲜艳的红。可他的内心和外表天差地别,他是个十恶不赦,彻头彻尾的坏人。镇子上十多个姑娘少女全是他杀的,其中一些尸体甚至被他吃掉了一部分。更可怕的是他毫无悔意,即使被抓之后,交代案情的时候,依然是淡淡的不以为意的样子,甚至不时地重复,杀人吃人,看别人痛苦,能让他感到快乐。

随着他交代的越来越多,听审的好几个人都被恶心吐了。这家伙从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谁能想到,他在十岁之前就已经开始杀人吃人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来到镇子上,他的生命开始在一个比较封闭偏远的村子里。

他叫亚心。

亚心无父无母,取亚心这个名字,是因他不识恶字,他觉得亚字与心字很好看,于是把恶分开,有人说这的确是两个字,叫“亚心”,从此这两个字成了亚心的名字。但没人告诉亚心,恶是什么字。

在此之前,亚心被叫做疯子。

他无父无母,有人说,亚心在某个清晨突然在村口的大树下出现,村长选择收养亚心,全村人合力把亚心养大。

亚心七岁的时候,村长的孩子和亚心抢玩具,亚心把他杀了,又怕被人发现,吃了他的肉又埋了他的骨头。这件事没人知道,他们只知亚心做的其他坏事。亚心向张婶儿熬得粥里撒尿,并在他们喝完粥后哈哈大笑告知实情,然后把锅中剩余的粥倒在地上,跳窗而逃。

亚心一夜间把李伯地里面的稻子全拔了,然后喂给他们家的牛吃,牛不吃,亚心用草料毒死了牛。亚心在王哥王嫂在屋里面干得正起劲的时候破门而入,大声尖叫,从此王哥的下半生致力于尝遍百药只为生出孩子。

他们实在是太善良了,总说亚心只是小人顽劣,不愿驱逐亚心。

亚心是为了好玩,亚心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于是杀了村长的儿子并吃了肉,自那起亚心就很想吃人肉。

亚心很讨厌善良的村人,他希望自己正在翠绿的树上看远方时,在清徐的微风与斑驳的暖阳中数着指头时,树下走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可以闻见她头发的清香,觉得心旷神怡。然后他会对姑娘说:“我爱你哟!”

姑娘抬头,亚心就一泡尿尿到她嘴里。她希望姑娘不是哭着跑开,而是回家叫来她的哥哥。他们上树打亚心,亚心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杀了。

他很无聊,亚心十岁了,却吃了一个人的肉。村人都好善良,亚心好想把他们全吃了,他要让他们痛苦才会高兴。

直到亚心十一岁了。那一年春天,亚心才得到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家愿意把亚心接过去过夜了,除非他们想一睁眼发现自己被锁在柜子里出不来。亚心只好一个人在路上散步,在他眼中,天上的星星都有笑脸,因为亚心想吃他们的肉。

亚心问星星:“你们飘那么高,不累吗?”

他仿佛听见星星回答:“没办法啊,我们是神,挂在天空是我们的职业,我们只有到了白天才能下班休息。”

亚心问:“那我的职业是什么?”

没有星星回答亚心。亚心一个人走在清冷的夜里,很无聊,也很痛苦。他觉得活着实在是太无聊了。村人总是把死人放进棺材埋到土里面,死去的人想必每天只能在棺材里吃虫子,便更无聊了。

有人说,死去的人会下阴曹地府,先过奈何桥,再喝孟婆汤,忘了前世的记忆再投胎转世。亚心怕说这些话的人是在骗他,否则肯定要走一遭阴曹地府,砸了奈何桥,喝掉孟婆血,投不投胎亚心还要再考虑。这取决与地府的小鬼好不好吃。

他想,如果自己要下阴曹地府,该怎么死呢?什么上吊投河喝毒药的方法太过无聊,不如一把火烧了村长家的屋子,亚心跳进去,在熊熊烈火中狰狞地笑,看村长一家惊慌的模样。亚心会告诉村长,你那个死掉的儿子被他杀了吃了。他看见村长痛苦的表情一定开心,他们一同死去,黄泉路上亚心会把村长吃掉,这样也省得生火了。

他这样想着,已经到了村长的家门前。星光黯淡。

亚心怕世间没有阴曹地府,死了就要永远被锁在棺材里,所以只是一把火烧了村长家的屋子,没有跳进火中。

熊熊大火照亮整个夜晚。亚心站的很近,大火势态猛烈,亚心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火中火花四溅,好似烟火,甚是壮观。亚心站定观赏,心生落寞,总觉得少些什么,不够痛快。

恍惚中,一团火向亚心快速移动。他很仔细地才看清这是着火的村长。

村长很痛苦,浑身燃起火焰,头发燃烧的最为剧烈。他的脸是黑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狰狞。亚心听见他痛苦的呻吟,又痛快几分,但还是不能满足。

他向亚心冲过来,声音怪异地向亚心喊:“你快跑,快跑!”

亚心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他太老了,亚心认出他的那张慈眉善目的脸。

亚心很纳闷:“这火是我放的,我还没看够,为什么要跑?”

村长继续往亚心这边冲,但他跑不动了,跪在地上,活像一尊着火的土地公雕像。

他听完亚心说的话,似乎没那么痛苦了,愤怒地问亚心:“为什么?”

亚心说:“不为什么,你看这场火烧的多好,比白天还亮。你听那噼里啪啦的响声,你看那如烟火一般爆裂的火花。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模样,这一切可真是让人痛快!”

村长跪着,他身上的火势小了一些,亚心得以看见他眼睛里晶莹的泪光。他忘记了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但他愈加痛苦,他对亚心说:“你个疯子。”

亚心的痛快又多了几分,便趁热打铁道:“你那个死去的孩子也是被我杀了,我把他给吃了,他的肉很好吃。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憋不住、而把你的孩子给吃光的话,我会留块肉给你尝尝的。”

亚心听见村长回光返照的一声呐喊。

他痛快到极致,接近饱满。

很快村长被大火吞没,他一直嘟囔着“你个疯子……”他要亚心说多少遍才会记住,他叫亚心。亚心喜欢这个名字,一如亚心喜欢烧掉村长的房子,或杀吃掉村长的儿子;也一如亚心自生来所做下的种种恶事。但从来没有哪件事,能给他带来超过烧掉村长屋子、目睹村长被大火烧死的快感。

如果村长重生一刻钟,他一定会问亚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救了你,养你爱你,而你却要害我?”

亚心定会思考良久,他很想给村长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只是他至今也不知答案是什么,他只会说:“看见你们痛苦我会感到快乐。”

亚心对天上的星星说:“我的职业是要让自己快乐地活着。”

星星没有回答。他们异常灿烂地闪耀,但夜空无比漆黑。夜空如同一张幕布,亚心挣扎着冲破幕布想吃掉星星。整个世界都是一张幕布,他烧掉其中的一角,熊熊大火照亮夜空,也打开亚心突破幕布的缺口,照亮亚心前行的路。

很多人赶来救火,亚心幻想一一将他们推入大火之中,但他才十一岁,力气不够。

张婶要把亚心赶走,她说:“疯子你快跑啊,这里危险。”

亚心说:“我叫亚心。你看,东西都被烧光了,人也死光了,你们就不要救火了。”

张婶骂亚心:“你个死爹死娘的疯子,你怎么不被烧死?早知道我就不喂你奶,让你饿死,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因为你抢奶被饿死。”

亚心知道张婶说的是气话,但她骂亚心,亚心想把她推进尚未熄灭的火中。

张婶叹息:“村长多好的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今生被活活烧死。”她留下了悲伤的眼泪。

亚心说:“张婶,这把火是我放的,我烧死了村长。”

“你?!”张婶惊愕,她要叫人。

亚心发现四周没人注意他们,把张婶推进火海。但火势实在太小,她挣扎着跑了出来,大家提着水盆向她泼水。

亚心撒腿就跑,出了村子,不知该去往哪里。

村人会杀了他的,因为他杀了大家亲爱的村长,把亲爱着亚心的张婶推进大火。亚心杀了人,知道无论村人多么善良,他们都会杀了亚心,然后把自己装进棺材,埋到土里,让他永远呆在一个黑盒子里面,饿了只能吃虫子。

太可惜,他没有把村人杀掉吃光。这都是因为亚心能力不够,他才十岁,他打不过那么多的人。

但他不甘心,他要长大,寻找强大的力量。今生他一定要回去把村人都吃光。

亚心走在漫长的黑夜,摸索着路,树影在星光下十分诡异。他也会感到害怕,害怕比亚心强大的未知的事物。亚心怕自己杀不了他们,还会被他们吃掉,骨头也不剩。他会永远成为一坨或好几坨屎,被狗吃掉,变成狗屎,再被狗吃掉,如此反复亚心会成为一小撮狗屎,混入泥土,被虫子拱来拱去。

他拼命向前走,前面兴许有村庄。他们会收留亚心,像亚心被第一个村子收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