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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知音的故事

远离镜子,收回了念之后,幽鬼决定离那镜子远点。这镜子上强烈的念已经上升到了念灵的地步,何为念灵?人的任何思绪都会产生一种念,这种念若是因为某事而附着在物件上,那就形成了念缚物,念缚物之中有相当温顺的类型,例如茶杯,也有相当暴躁的类型,例如逢魔夜手中的火红色长剑,是念缚物之中的极上位,被称为凶器。但是说到底,他们的本质都是物质,物质上附着了一层难以被抹去的念,从而有了这种念带来的各种性格或是功能。而念灵是特别的存在,念灵不是念缚物,而是纯粹的念,念凝结而成念灵。一般的念灵都资质平平而富有念力,他们对于恶鬼而言就像是移动的罐头。但是这种由念凝结为念灵,随后又由念灵固化为某种具体的物质形态……

那这就无法定义了。

幽鬼希望自己判断失误,希望自己只是太累了,但是在逢魔夜回来之前,自己都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幸好那面镜子被使用之后,被厚厚的书堆掩埋,不见天日,幽鬼才得以在房间内自由活动。

房东似乎是一位剧作家,剧作较多,似乎有一个剧团与之签约。同时,他是个小说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说家,一个真正的落魄小说家。

翻了翻手稿,发现这些手稿之中有不少都是被退回的小说,大抵是因为内容消极,过于尖锐之类的问题——一封盖着红色邮戳的信上是如此评价的。

看了一眼正在创作的房东,他坐在高耸的木椅上,这张椅子看起来十分糟糕,分分钟会坍塌的样子,但房东才不管这么多,大概因为自己的书桌都摇摇欲坠,所以椅子配合着松松垮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字迹非常潦草,已经到了无法辨识的地步,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并且连语言都无法分辨。真的有人看得懂这样的手稿?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刚才一封黑色邮戳的信上这样评价道:“先生,我们甚至不能理解您使用的是什么语言。不会有出版社能够辨析这样的文字的,不会有。”

但是房东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来着,依旧使用极度潦草的字迹创作着。

有些时候,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不是在写小说,更像是在画画——刚才有一行文字,他直接用波浪线从头划到尾,其中有几处折笔,有几处添加了小点或是细小的横线之类。

但是说到底,这就是波浪线。

如果这波浪线是绿色的,幽鬼甚至能够通过那星星点点的墨水脑补出一副“春日孩童草坪嬉戏图”,这就是一幅画不是吗?

太糟糕了,幽鬼完全无法辨识这些文字,转而开始看那些装订正经的手稿集。

“唔……”

果然,就算是十二年前的处女作,字迹都潦草依旧。

“完全没办法看啊,这样的字怎么可能有人看得懂嘛……”

但是似乎真的有人看得懂——在这本厚厚的装订集之后,居然有一份打印体的“翻译稿”,确实,这样的字已经不是人类文字了,其内容的复述,必然被认为是“翻译”。

“译者……圣乔治?”

名字前面居然有一个不得了的前缀啊……

说起来,现代社会似乎不是很注重这些莫名其妙的前缀,这种前缀的存在只是单纯地让人感觉到违和感罢了。

“看来是不错的剧本?”

剧本的名字叫《对月·对日·对星空》。

其中的故事大概是一个叫日的男孩和一个叫月的女孩收养了一个叫星空的婴儿,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私自定下婚姻,将孩子慢慢养大,最后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被战争摧毁的故事。

并不简短,幽鬼甚至没有耐心看下去,单是男女主角的相遇就花了三幕,整整三幕。

大概十万字起头的戏剧,让幽鬼不自觉地想到了威廉·莎士比亚,那位逢魔夜最钟爱的戏剧作家。尽管幽鬼不止一次地怀疑逢魔夜只是作秀罢了,毕竟她口中的每一句“莎翁所说”都是临时编造的奇怪话语。

面前就有一位转职为小说作家的剧作家。幽鬼感触良多,想知道莎士比亚这种戏剧天才究竟是怎样的人——虽然面前的不是莎翁,但是幽鬼感觉,世界上大部分的作家,大部分具有思考深度,具有个性的作家,都是拥有着奇妙的共性的。

其中一个共性大概就是:拥有很奇妙的个性。

在工作台边观察了许久,房东一丝不苟地鬼画符着。就这样,在空白的大书上留下了大量痕迹——只能被称之为痕迹罢了,连字都不能算是。

时间匆匆,蜡烛转眼间已经烧到烛台底部,蜡泪肆无忌惮地滴落,在木制的倾斜写字台上流淌着,些许蜡泪沾到了纸面之上。

房东也不做什么,只是这样埋头写着。已是深夜,他依然没有停下,直至其中一侧的蜡烛完全熄灭。

仿佛是什么信号弹一般,在右边的蜡烛熄灭之后,房东立刻停笔,将羽毛笔插回了位于两座烛台之间的置物槽,在置物槽内,有着浅浅的一汪墨水。

他坐直,脊背发来痛苦的呻吟,看得出来,他的颈椎并不好。也是,一般的文学工作者或是长期伏案的人们,往往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职业病。

只是盯着那蜡烛,仅存的蜡烛,他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静静地盯着那蜡烛。

跃动的烛光在那静滞的思维面前搔首弄姿了一番,终于被蜡泪淹没,化作一缕白烟,在空中凝固。

随之凝固的,还有整个房间的气息。

没有一点光,漆黑。幽鬼适应漆黑,这样的暗度对他而言才是最佳亮度。

就在这时,幽鬼注意到了细小的啜泣声——房东仰头,流下眼泪。

重心后倾,将那椅子向后靠倒,幽鬼大惊失色,但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房东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倒在书堆里,被坍塌的手稿掩埋。

“……没死是没死……但是……”

这难道也是作家的个性吗?在写作完成之后哭泣一番,或是就这样躺在自己的手稿里?

其实都不是。

有一个故事,叫高山流水。

还有一个故事,叫伯牙绝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