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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伯爵

不得不说,诺克萨斯军队的纪律果然严明,赶路一整天了,就连坐马车的崔斯特都觉得浑身酸疼的不行,但这些步行赶路的士兵们却还是精神抖擞。他们分工明确,一队清理破庙,一队外出寻找干柴生火,很快的,原本破破烂烂的神庙就变得可以留宿了。

卡西奥佩娅肯定不会和男人们在一个房间睡觉,于是专门给她留出最里面的房间。这样剩下的房间也装不下两个中队的士兵,剩下的人干脆就在外面生个火堆,然后打个露天的地铺。好在这些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对这样的生活早就熟悉了,也没人抱怨什么。

不过崔斯特倒是有些睡不着了。他躺在大厅的角落,总觉得身体怎么放都不对劲。图奇拿着一块肉干偷偷溜过来,靠着墙坐在他身边开始吃。这让他更没办法安心睡觉了,索性坐了起来。

“你个死老鼠,刚不是吃过饭吗?”崔斯特一把拍在它的头上。

图奇没有理会他,低头只顾啃着手上的肉干。它对于食物的渴望是超越一切的。它不像崔斯特有那么多追求,在它还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时,它就为了食物顺着下水道偷偷溜到诺克萨斯的实验室,也因此成为了沃里克的试验品。等它有了思想和隐身的能力,努力吃饱饭就成了它最大的追求,每天靠偷窃活着,好几次都差点死在黑牢和下水道里。直到遇见崔斯特,并把它带出诺克萨斯,图奇才看到另一种可能。当然,就现在而言,它跟随崔斯特出来的原因,还是崔斯特承诺它到了德玛西亚可以每天都吃饱喝足。

其实崔斯特也挺羡慕图奇的,简单的人生,只要有东西吃就很容易满足。这就够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至少它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崔斯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自由吗?他之前的生活就很自由,虽然要时刻小心翼翼,但至少衣食无忧;是力量吗?崔斯特自嘲地笑了,乱世里的力量就是一个笑话,强大如诺克萨斯之手,不也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的。人死之后,说什么力量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突然想到格雷福斯,还是那个土匪一样的男人说的有道理,生而为人最大的追求,其实就是能够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可这追求又是多么的遥不可及,活在这世上,谁不是随波逐流,被可恶的命运戏耍着呢。崔斯特又叹了口气。

“有血的味道!”图奇突然停止了吃东西,放下食物,尖尖的鼻子耸动了几下,警惕地看着神庙外面。

“血的味道?”崔斯特愣了一下,使劲闻了闻:“没有啊,我什么都闻不到。”

图奇身后背着一把比普通制式小一号的弩,是将军特意找工匠专门为图奇定制的。此刻,图奇的神情愈发紧张和不安,它把弩拿在手里:“它很近了……我已经闻到它身上的臭味了”

崔斯特皱了皱眉头,安抚地拍了拍图奇,站起身走出大厅,藏在袖子里的手中,金色卡牌蓄势待发。图奇慢慢隐去身形,跟着崔斯特。

“大人,有什么事吗?”正在站岗的士兵们看到崔斯特出来,急忙行礼。

“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崔斯特问。

“没有,大人。”

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夜里的凉风习习,因为已经接近深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但崔斯特相信图奇,老鼠对于危险来临前的预知远超人类,就好比地震来临前,它们总是第一个冲出藏身之处一样。而且,崔斯特皱着眉头,这未免也太安静了。

神庙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树林,许多麻雀和乌鸦甚至在房子的外墙上筑巢,士兵们清理时还费过一番劲。可现在,虽然是入夜,可总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空旷的院子里面躺着三三两两的诺克萨斯士兵,白天的连续行军让他们机会养成了躺下就睡着的习惯。冷风拨动薄雾,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这会儿就连值班的士兵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怎么有股血腥气?”

慢慢醒来的士兵们都站了起来四处搜查,但是院子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一遍之后,还是一无所获,这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道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崔斯特一阵恶寒,这种看不见的威胁感让人百爪挠心。他走到院子里面,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一根弩箭射向他脚下。他吃了一惊,抬头看到显露出身形的图奇正拿着微型弩,惊恐地看着地面。崔斯特低头,原本干燥的土地此时好像在渗出奇怪的暗红液体,慢慢汇聚在他脚下,形成一滩,血腥的味道正由此而来。

“好久没有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了,真怀念啊!”

还没等崔斯特惊讶,汇聚起来的液体竟然好像活了一样,居然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站”了起来,而且还开口说了话。

“什么东西?”他大声问,手上也没有犹豫,不管什么东西,先下手为强,一抬手,金属制作的特制卡牌就飞了过去。但是锋利的卡牌并没有什么用,能在崔斯特控制下穿透金属的利刃只是径直穿过暗红液体,看样子就像穿过空气一样,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有意思……”

液体不断长高,直到变成一人高的时候,形态再次发生变化,开始向人形变化。院子里的士兵们拿起武器纷纷靠拢过来,围成一圈对着初具人形的奇怪“生物”。

崔斯特控制卡牌回到自己手中,他观察着被士兵包围起来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慢慢长出四肢,头颅,甚至五官。“你是谁?”崔斯特问。

“桀桀桀,我还要问你呢?你们是谁?居然闯到我弗拉基米尔伯爵的家里……”终于,他完成了变化,一个身穿猩红长袍的白发男人站在院子中间。他看也不看周围手持利刃的士兵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陶醉:“啊……就是这个味道……”

“伯爵?”崔斯特不相信一个贵族会在离城市这么远的地方出现,而且是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出现。

弗拉基米尔是一个渴望凡人鲜血的魔鬼,早在诺克萨斯帝国建立之初就开始干涉帝国的内政。他的血巫术不仅能超越自然规律延长他的寿命,而且还能让他随心所欲地控制其他人的身体和思想。在诺克萨斯贵族奢华的沙龙聚会上,这个能力让他围绕自己建立了狂热的教众

。但这种邪恶的巫术是以活人的血液为基础的,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大批逮捕无辜的平民,然后残忍地汲取他们的血液。终于,他的行径被人揭露,一时间,诺克萨斯再也不是他施展抱负和才华的地方,于是他便遭到了放逐。

“鲜血的味道真让人怀念过去的幸福时光!”弗拉基米尔抬起双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斯特仿佛看到他猩红的长袍带起隐约的血雾。

血雾弥漫开来,原本满脸敌意的士兵们在接触到血雾的时候,脸上的敌意突然变成茫然,他们呆呆地放下手中的武器,缓缓跪在地上,任凭一旁的中队长如何呼喊都没有反应。

“不用徒劳了,他们已经看到血液的魔力,并深深为这伟大的魔力臣服。”弗拉基米尔的笑容中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士兵们在这笑容中变得越来越迟钝,然后他双手猛地握拳。

每一个跪在地上的士兵脖子上突然同时出现一个伤口,血液喷涌而出,却一滴都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在空中流向弗拉基米尔的身边。士兵们的身体剧烈的颤抖,分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没有一个人战起来反抗,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崔斯特和中队长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他们慢慢后退,身后就是卡西奥佩娅所在的房间,也不知道这姑奶奶是怎么回事,外面这么大声音,她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巨大的血球汇聚在弗拉基米尔身边,把他整个身形都给包裹住,似乎没有功夫管他们,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一进屋,崔斯特就看到只穿着睡衣的卡西奥佩娅倒在地上,春光乍泄的美好身体上此时都是暗红的斑点,她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分明已经昏迷好久了。崔斯特急忙跑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他也能感受到薄纱下的身体滚烫好似一壶开水。

“大人,卡西小姐情况好像不太好……”中队长跟谁克卡奥将军很多年,对他十分尊敬,此刻都不敢直视卡西奥佩娅的身体。

“是,她好像生病了,也不知道跟院子里的那个怪人有没有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们先还是要逃出去在想办法。可是现在前院是走不了了,这里……”崔斯特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一番,一眼就看到墙上的窗户,眼前一亮:“图奇,你去看看那个窗户通到哪里?”

隐身中的图奇后肢用力一蹬,跳到窗前的桌子上,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看:“外面是一条河,不过水好像很深!”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崔斯特听到门外的动静渐渐平息,心知一旦弗拉基米尔腾出手来,他们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一咬牙,抱着卡西奥佩娅翻出来窗户,一下跳进冰凉的河水中。图奇紧随其后,它不会游泳,只能紧紧拽着崔斯特的斗篷不敢撒手。

“快点下来啊!再晚就来不及了!”崔斯特焦急地看着站在窗户前面的中队长,低声催促。

中队长脸色苍白,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人,已经来不及了,我拖住他,你们快走!”

他拔出腰间的利剑,毅然决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