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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臣女沈清染,叩见陛下。”

元昊当即审视了沈清染半刻,这倒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瞧上沈清染几眼,在心中感慨了声,便将人唤了过来。

“沈小姐不必客气,请进。”

他原还能佯笑以示客气,结果一看到沈清染身后紧随着的元宸,元昊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语气并不足称上一声好:“王弟怎又有心入宫了?自宫宴后,你可是良久不肯入宫了。”

宫宴之上,二人闹的极为不快,哪怕此时兵戎相对,似乎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然而元宸只是笑笑将此页揭过,又十分自然的寻了一处落座,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元昊瞥了他一眼,好像也没什么兴致去追问这些。

“沈小姐有何事?”

“臣女想请缨领兵,去阵前支援。”

元昊再如何佯装自然,都难掩他眉宇间的错愕,他对沈清染早前所为有所耳闻,但还真未亲眼瞧见沈清染如此飒爽而坚韧的神情。

沈清染能够领兵这一事,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有所耳闻,可传出的名声仍是不大好听,甚至称得上一声恶评无数。

毕竟早前提起沈清染,旁人大多会忽略沈清染过人的本领与胆识,甚至抹杀她的赫赫战功,只对她难以入众人之眼的风月事有兴趣,提起了沈清染,便要惊叹一声:“哦?便是那个不顾一切要去随秦国公长子南征北战的?”

久而久之,沈清染的名字似乎已经和秦方贤这个名字捆绑在了一起,亦或说沈清染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秦方贤身后的附属品,以及京中权贵们津津乐道的闲话。

以至于元昊眼中不止错愕,还有鄙薄,恰巧秦方贤方才所言也有领兵之意,难免让元昊猜测沈清染对秦方贤余情不减,甚至当初也只是为了赌气。

毕竟秦方贤向他担保过。

元昊再度认真打量了沈清染几眼,佯笑道:“朕听闻沈小姐早前旧伤尚且未曾痊愈,恐怕还要落下病根,此次再出战,恐怕真要落下什么顽疾……若真是如此,朕如何与王弟交代?”

“皇兄未免言之过早了些。”元宸未等沈清染应话,便将顶撞元昊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清染若真有为元国尽心的鸿鹄志向,又岂是臣弟应当阻拦的?”

砸了咂舌,元昊几乎要开始怀疑元宸压根不在乎沈清染的死活了。

“沙场之事岂能儿戏?沈小姐既然是上过战场的人,便应该知晓这个道理,若让你顶伤上阵,朕岂不是要落了旁人的口实,说元国无人,竟还要一介女流负伤上阵,莫非挑不出第二名将领来?”

“那陛下是认为京中能择到第二位合适的人选?”

沈清染非但不是见了元昊威胁便会惧怕的性子,反倒还十分能沉得住气,与元昊辩驳了起来:“京中形势当如何,想必陛下要比臣女清楚的多,不单是无人可领帅旗出征,就连朝中武将,都也无几人能作副将了吧?”

帝王最忌惮的是武将功过盖主,这第二忌惮的……便是朝中有一人心稳坚的武将了。

习武之人向来不喜欢研究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敬仰一人的原因往往只有这人武艺过人,亦或是战功显赫,值得人掏心窝子的去佩服。

沈渊便是其一。

在军营中人心的地位远远要高过了统领千军的军令,如沈渊这等能让人信服、敬佩的武将,往往无需军令,就能号令百万军!

这也正是元昊忌惮沈渊却不能将沈渊剔除的原因。

如果真让沈渊蒙了冤,无论是沈渊执拗揭竿而起选择逆反,还是千千将士因看不下沈渊蒙冤而逆反替沈渊洗冤,都足以让元昊喝上一壶的了……

正因有了簪缨出身的两朝武将沈渊的先例,元昊自登基后对朝中武将管制一向十分严格。

功高过人的,一律是剔除免而后患,至于如今留下的,大多都是些驻京的武将,除了有几分耍枪弄剑的本事,与朝中、文臣皆是相同的。

这些人上过战场的也不过才寥寥一两人,更别提能拨出来作武将的了!

元昊脸色难看至极,不是因沈清染话中含有挑衅之意,而是因朝中如今无人可出兵一事连沈清染都看得出来,若真有人拥有谋逆之心,岂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但他仍是信不过沈家人,尤其是沈渊如今下落不明之后。

“沈小姐终究是未曾做过主将的,这主将终究与军中副将大不相同,毕竟这副将只需能上战场便足以了,哪怕想在军中提出十几员副将,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主将……颇难。”

掌下的宣纸被元昊攥出了一层褶皱,他压抑着心中怒意,只想将沈清染搪塞回去,哪怕真拨什么未上过沙场的武将,也好过了助长沈家的士气。

“她不做主将。”有几分悠然的元宸端坐起身,认真言道:“臣弟愿代主将之任,待寻回沈将军,便退至军中。”

他竟比元昊还有几分帝王意气,这也正是元昊忌惮元宸的原因之一,他甚至可因元宸哪日喜欢了明黄色的金制发冠而猜测元宸是否有谋反之心。

“王弟便这么喜欢与朕作对不成?”

元昊似乎也不大忌惮沈清染在此,就将皇室中难以示人的相处方式展露于人,就好比心甘情愿的将先人用来掩饰流民巷而砌起来的高墙踢倒,让人看到满是繁华盛景的京城倒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皇室无情一事,沈清染早就以性命切身感受了一次,虽有些不值当,却也真称得上一声“感如身受”。

她不止感受了天家人血淋淋的无情,拿诗书礼法当作武器手刃了多少兄弟姊妹,还知晓了一件权贵背后丑陋至极的事实。

只要涉身朝政中,就是满身的泥泞与污秽,无一例外,无一幸免,哪怕拿最华丽的织金绸缎去遮掩,也遮掩不住华贵衣裳下腐烂的皮肉,以及浑浊的污血……

“不然呢?”

元宸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