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教学楼的走廊外, 出现一道奇异而又毫不违和的风景线。
从高年级到低年级，恢复了本来性别的他们面无表情地排排罚站，人手三个水桶, 左右手各一个头顶还有一个, 他们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近半个小时。
出淤泥而不染的七海健人成了唯一能够坐在教室里听课的, 至于夏油杰和早纪……为了躲避这蛇精病浓度过高的咒术高专, 他们早早地随便领了个任务跑走了。
本次大型性转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无疑是夜蛾正道, 受益者则是伤疤愈合如初的庵歌姬和无为转变熟练度max的夏油杰。
不过鉴于庵歌姬是性转事件的带头人，罚站的时间比其他人都久，算是祸福相抵了。
努力无视走廊窗外那头顶水桶的一个个人影，夜蛾正道在讲解知识点的空暇，无缘无故叹息一声, 看着七海健人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慈祥。
他语重心长：“七海，你以后千万不要和这些前辈学习啊……”
七海健人险些把笔尖折断。
谢谢，其实他早就开始后悔入学东京高专的决定了= =
这个时候, 莫名羡慕起了任务遁的夏油杰和早纪, 起码他俩不用像他一样, 唯恐和走廊里的人共同堕落, 被关在教室里以学习理论知识的名义灌输近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
……
“吓死了，夜蛾老师当时的眼神, 我差点以为他要生吃个人。”
早纪戴起兜帽，吸溜着刚到手暖乎乎的珍珠奶茶，忍不住和夏油杰吐槽。
夏油杰干笑着转移了目光。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起特级术师积压的任务单多到数不清了，关键时刻随便接一份任务就能光明正大公款逃逸。
任务单以压缩文件的形式发送到了夏油杰的手机里, 他顺手给早纪复制了一份。
距离电车到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 窗外景色由城镇变为了原野郊区, 大片大片的稻田水草进入视野，然后被电车飞速甩在后头，道路两旁的树木连绵成一条绿茵茵的线。
他们这次的任务地点，仍然是一个偏僻的山村。
早纪瞥到山村的名字，不禁轻咦一声：“等等，这个村子……”
“怎么了？”夏油杰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愣了一下。
虽然山村的名字只在脑海中留下淡淡的痕迹，但到底是有印象的。
几年前他和早纪在学校组织下参与白川村劳动实践时，偶然听闻的村庄名。
“日本可真小啊。”早纪发出淡淡的感慨，一股脑把快冷掉的奶茶喝完，“这应该就是白川村迁居以前的邻村了。”
夏油杰眉头微皱，想到了更深一层。
一般来说，咒术师所接取的委托来自于表世界监测机构【窗】，或者是权贵富豪的单独委托，而【窗】表面上遍布全国，但它们基本都处于城市小镇，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基本见不到它们的踪影。
这也是为什么咒术师的任务地点多为城市。
如果任务单里出现了偏远山村，无非是两个原因——
被【窗】的人员偶然观测到，或者是咒灵闹出的动静太大，瞒不住了。
如果是后者，夏油杰他们就要做好直面村子生灵涂炭的准备了。
山村里自然不会通电车，因此早纪他们出了站台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夏油杰干脆把虹龙召唤出来，伸手将早纪一把扯上咒灵的后座，迎着高天呜呜呼啸的寒风，径直朝地图上的村庄位置飞去。
天空还未拉上夜幕，余留的夕阳半掩在山腰后，火烧云边缘染上橘红的色彩，缱绻而慵懒地照亮这一方天际。
早纪晃晃脑袋，把吃进嘴里的几根头发甩开，环住夏油杰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看到了，是炊烟！”
夏油杰同时神情一松。
有炊烟，意味着还有人气，咒灵并没有大肆滥杀。
这是他预想中的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在村庄外的山林里降落，进村前，商量好彼此的身份。
根据咒术师对普通人的保密原则，早纪他们需要想一个全新的身份进入村子祓除咒灵，这对于上辈子执行惯了潜伏任务的早纪可谓轻车熟路。
“这种封闭落后的村子，一般都很封建迷信。”早纪利落地跳下虹龙，拉起夏油杰的手，“咒灵徘徊在这个村子这么久，肯定造出了不少灵异事件，我们只要随便掰个寺庙法师的身份就好。”
“好。”夏油杰点点头。
于是早纪顺顺利利地带着夏油杰进村了。
在村口她就发现了，这些村人的面色蜡黄，身材佝偻，眼窝乌青，并且来往匆匆，像在躲避什么一般，精神状态极度糟糕，尤其在看到她和夏油杰时，眼底一瞬间流露出了惊恐。
“你们……你们是谁！”
有人一声暴喝，顿时早纪他们周围涌上了七八个手拿铁锹、铲子的农人，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浓浓的警惕。
早纪流利地说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寺庙法师，我身边这位大师察觉到这个村子笼罩着一股阴祟不详的气息，特来询问，你们近些日子是否遭遇了某些不寻常的事。”
她这一发言，旁人面容怔忪，手里的农具不自觉地放下了。
这个反应，基本是实锤了。
有农人去通知村长，然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青年人的搀扶下赶到，看见夏油杰与早纪二人，浑浊的双目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大师、大师……！”
村长颤颤巍巍地握住夏油杰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他赶忙把夏油杰二人迎了进去，面露凄苦，一路上不停地在与他倒苦水。
“大师，你可千万要救救我们村子啊！自从村子里诞下了两个小怪物后，就好像中了邪似的，隔三岔五就有村民失踪或者死亡……”
在村长的介绍下，其他村民也得知了夏油杰他们是来除邪的，顿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激动地把他们围住。
听到村子的话，村民们也不停附和着：“是啊，是啊，求求大师一定要救救我们！”
夏油杰温和地安慰着神经紧绷到极限的村民们，开始着手套话，将零碎的言语拼接成完整的线索。
见夏油杰忙于应付村民们，早纪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得到他轻微的回应后，便找了个借口从人群里钻出来。
这些村民的口供前言不搭后语的，虽然能用情绪不稳来解释，但早纪还是敏锐地发觉了什么。
解决咒灵很简单，怕就怕它会藏，因此早纪与夏油杰兵分两路，挨家挨户去搜集线索。
……只是早纪没想到，咒灵的线索她没找到，反倒是从村长夫人口里问出了另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我们村子有两个小怪物，一定、一定是她们触怒了神明大人，对我们村子降下了惩罚！”
谈起“小怪物”时，老妪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恐惧和厌恶，那种负面的情绪深入骨髓，倘若这个村子人人都是如此，无怪会诞生出强大的咒灵。
“大师是来除灵的对吧？请您务必把这两个小怪物也除掉！”
早纪敛眸，外露的情绪如潮水般从她脸上褪去，清亮的眸子化作幽深泥潭，思绪冗杂沉淀其中，又叫人捉摸不透。
她拢手，年纪不大但高深莫测的神态，给她的言语增添了信服力：“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吧。”
凭着对人类心性的了解和执行任务的经验，早纪的脑海中逐渐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村长夫人打开地下室的门时，达到了顶峰。
“……”
早纪愣愣地看着里面的景象。
两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容貌相似，发色不同，正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望来的眼睛里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娇嫩的皮肤上遍布伤痕，其中有明显的拳殴、鞭打的施虐痕迹。
老妪迫不及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是她们，大师！除掉了这两个怪物，我们的村子一定就没事了。”
“她们怪异得很，总是嚷嚷着看见了什么东西，我们关押她们的时候还被奇怪的力量伤到过，一定是触怒了神明……”
早纪深吸了一口气。
她猛然扭头，横眉怒目，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大胆！”
她的气势节节攀升，在生死边缘淬炼出来的气势绝非常人所能抵挡，老妪被她吓软了腿，靠着墙壁滑倒，结结巴巴：“大、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是什么意思？”早纪冷笑着，手臂一个大旋，直直地指向笼子里的双胞胎女孩，“你们这帮刁民，竟敢对天上派来的两位神女大人如此不敬，囚禁、施虐、污蔑……每一项罪名都足够让上神大人将你们打入无间地狱，接受阎王大人永生永世的罚业！”
她这一番陈词之慷慨，情感之澎湃，语调之激昂，不仅吓住了老妪，也让双胞胎女孩看傻了眼。
“你在说什么？”老妪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这两个怪物，怎么可能是上神派来的神女……啊！”
啪！
早纪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放肆，神女的名讳也是尔等恶民能直呼的！”早纪的眉眼结了霜，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两位神女怜悯凡间所受苦难，下凡投胎降世到人类村庄，你们这帮恶民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敢对神女殿下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简直万箭诛心、烈火烹油、扒皮抽骨也不足以弥补你们的罪过！”
“神女殿下天生圣目，因而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视之物；神女殿下身怀神力，所以在你们冒犯她们时，会自发爆发出强大力量驱斥人类！”
“你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灭村都不足以平息上神之怒火！”
这一波是用魔法打败魔法，用迷信打败迷信。
老妪眼色空白，面如死灰，身体全然瘫软，她忘记了该怎么出声，只知道在早纪的一声声拷问里本能发抖，抽气。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可名状的恐慌扭曲了她的面皮，她的喉管像是漏了风的音箱，发出“荷荷”的无意义的响声。
早纪厌恶地移开了视线，走到双胞胎女孩面前，顶着二人呆呆傻傻的目光，早纪温柔一笑，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发出无比恭敬的声音。
“三年之期已至，恭迎神女殿下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