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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无法悲伤

看着弟弟郑阳满脸羡慕地瞧着小子们抢地上的糖果,郑方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家去,这算什么?哥给你和郑红都带了好东西呢。”说着话,扯着郑阳向家走去。

“哥,奶奶故去了。”看着身形、外貌都显得陌生的郑方,郑阳跟在他身后嗫嚅了一下,冒出一句话来。郑方陡然站住,扭头看向郑阳。

“你说啥?”郑方瞪大了眼睛。

“奶……奶故……故去了。”郑阳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郑方,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瞎扯啥呢?讨打是不?”郑方有点怒了,奶奶去世,家里怎么会不来信说一声?这小家伙,一见面就胡说八道的,得好好教育。

“真……真的。”郑阳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老实说,郑方这次回来与离家时差别非常大,不仅是个头蹿出去一大截,壮实了不少,眉眼长开了。更主要的是,他身上已经有了一种修行者的气势,毕竟守拙境了,又杀过人,平时笑眯眯的,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发起怒来,一般普通人真能给吓破了胆,这也就是面对郑阳,郑方收敛着,若是村里别的人说这话,早给吓得瘫地上了。

“哥?”一个清脆地声音在不远处迟疑地响起,郑方扭头一看,见妹妹郑红正站在自家门槛上,小心地看向自己,估计她也是没法把眼前的郑方和印象里的哥哥划等号。

顾不得再理会郑阳,也没细看添加了新茅草的屋顶,郑方三两步跨过郑红,直愣愣地往屋里去,爷爷没有像以前一样,蹲在门边,郑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爹娘,我回来了!爷爷、奶奶呢?我回来了!”郑方一边大声叫着,一边走进了阴暗的茅屋,他希望还能听见爷爷念叨一句“郑东啊,回家吃饭!”,然而,迎接他的是娘惊喜地面孔。

“方,你回来了?”娘从里间匆匆钻出,半拉门帘还搭在她的肩上。

“娘!爷爷、奶奶呢?我先看看二老。”郑方说着就要往里间闯,娘拦住了他。

“奶奶故去了。”娘淡淡地说着,指了指外屋中堂上悬挂的遗像。

“先给奶奶磕几个头吧。”

“我早说了,二哥就是不信!”跟着郑方来到门边的郑阳依旧满肚子委屈。

懵懵地看了看奶奶的遗像,郑方像是做梦了一般,愣着说不出话来。

“奶奶是去年11月28号故去的。你爹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去信和你说。”娘在一边缓缓向郑方解释着。

11月28号?自己那时候正在灵界呢,说了自己也没法回来。郑方定了定神,从肩上卸下包裹,搁在地上,拿起桌上的香,也没用火柴,手指一搓,便点燃了。

“爷爷呢?”郑方拿着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爷爷最近身体也不好,一直在床上躺着,你磕了头就进去看看他。”娘像是没注意到郑方点香的动作,指了指里间说道。

插上香,冲着奶奶遗像,郑方跪倒重重磕了几个头,心下唏嘘,他还替奶奶带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呢,那可是他和老范特别打了招呼准备的,全是二指厚的肥肉,浓油赤酱炖出来的,可惜奶奶吃不到了啊!

“爹、大哥呢?”站起身,郑方又问。冬季没什么农活,爹和大哥应该在家才对。

“生产队今天在定波湖破冰打渔,你爹和大哥都去帮忙了。”娘说。

“哦。”郑方点了点头。郑家湾是有这个习惯,每年春节前,会将结了薄冰的湖面破开,打些鱼上来,每家每户分一点,算是乡里过年的福利,每到这个时候,各家男丁都会去湖里帮忙,也算是不白拿的意思。

掀开厚厚的里间门帘,一股浓浓的臭气就扑面而来,那是久病卧床无法摆脱的气息,昭示着所有生物不可遏止地滑向生命终点时的不堪与衰败。郑方看见爷爷仰面躺在床上,裹着破旧的棉被,原本红润的脸膛已经蜡黄蜡黄的,嘴巴呼哧呼哧喘息着,吐出来的口气里带着股酸甜的味道,一只烧得正旺的煤炉坐着水搁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爷爷,我是郑方啊,我回来了。”郑方来到床边,低头看着爷爷。

“说来也怪,奶奶刚去世,爷爷的身体就垮了,一直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知道,全靠你爹和你哥,相互倒腾着,一天替他擦三遍身子,才算维持了个清爽。”娘一边说着,在床头坐下,端着个破碗,用一块纱布从碗里沾了水,一点一点的将水挤在爷爷的嘴里。

握住爷爷干瘦如枯柴的手,郑方将自己体内刚刚攒起来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向爷爷体内渡了过去。郑方不会治病,可没办法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什么也不做,既然灵力妙用无穷,就用它试试看,能不能救回爷爷吧。

爷爷的体内就像是一片干涸皲裂的大地,灵力一进去,就像落下的几粒雨点,瞬间便消失了影踪,一点用也没有啊,郑方加大了灵力输出的强度,可不论送过去多少,都像是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看不到。试了半晌,见娘放下了碗,才怏怏地放弃了努力。

“方,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发白了?”娘看向郑方,惊疑地问。

到底是自己亲娘,一点蛛丝马迹都瞒不过去,郑方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体内灵力枯竭的表现,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不解释了。

“郑阳、郑红!赶紧来帮忙!”屋外传来了大哥郑东的声音,郑方急忙迎了出去。就见爹手上拎着一条半人长的大鲢鱼走在头里,哥哥郑东捧着废报纸兜着的一大捧杂鱼跟在后面,杂鱼太多了,总是往外掉,哥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连声招呼弟弟妹妹帮忙。

“哥,我来吧。”郑方急忙向前走去。

“郑方!”看见弟弟,郑东眼睛一亮,慌忙躲闪着。

“不用,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让郑红、郑阳帮着拿几条就行。我这一身全是鱼腥,你离远点。”郑东说着话,这边郑红、郑阳走上前,一手捉了几条小鱼,喜滋滋的跑回了家。

“爹!”郑方冲爹打了个招呼。

“嗯。”爹重重应了一声,看了看郑方,没说话,将鱼撂在门前地上。

“郑东,你弟弟今儿回家,叫你娘把小鱼都炖了。”爹扭头冲郑东说了声,就进了屋子。

“哎!”郑东答应一声,捧着杂鱼也跟着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他又急匆匆的转了出来,手里还捏着那几张沾满鱼鳞、湿腻腻的报纸,冲郑方笑了笑。

“还剩了一些,我让郑明义替我看着呢,得赶紧去拿。”说着话,郑东风风火火地走了,郑方看着他的背影,刚想说陪他一起过去,却见爹端着个破盆走了出来。

盆里盛着水,一把菜刀靠在盆边。爹放下盆,拿起菜刀开始刮鱼鳞,然后从背部刨开鱼,取内脏,这是要腌鱼呢,在郑方家这历来都是爹亲自操刀,郑家几个孩子都没学会这门手艺。

“给你奶磕过头了?”爹低头忙了一会儿,突然问。

“磕了。”郑方蹲在那里看着爹侍弄鱼,闷闷地回答。

“爹没告诉你,不怪爹?”爹又问。

“不怪,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在学校,赶不回来。”郑方回答。

“写信过去就得六、七天,你回来又得几天,那时候你奶奶早下葬了,没得耽误了学习。这次回来,得空去你奶奶坟头祭拜下,这人呐,图的就是个活着,死了再去弄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没意思。”爹小心地将鱼内脏一点一点地抠出,郑方知道,那是怕把鱼胆弄破,鱼胆一破,整条鱼都苦了,没法吃。只是今天爹抠得特别慢,那话也像是在对鱼说。

等爹将鱼洗干净,抹上盐,盘着塞进腌鱼坛子里,娘已经在屋子里招呼着开饭了。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中间是炖得直冒泡,鲜香四溢的杂鱼锅,娘给大家盛了饭,又用一只小碗盛了点鱼汤,小心弄了些鱼肉,剔去刺,端着要去里间,郑方站了起来。

“娘,我来吧。”郑方在学校呆了一学期,在食堂大家一起吃饭惯了的,再看见娘吃饭时不上桌子,就有些不习惯,又看娘的举动,是要去喂爷爷吃饭,就想着自己过去。

“没事,娘喂得细,爷爷能多吃两口,也弄不脏被褥。”娘说着话,还是转身去了里间。

“让你娘去吧,她弄惯了的。”爹说着话,夹了一条鱼搁在郑方的碗里。

“爹,你还冲我客气啥?”郑方不好意思的把鱼夹给了眼巴巴地郑阳。

“吃慢点,小心刺!”郑方冲郑阳瞪了瞪眼睛,这小子,馋毛病就是改不了。

“你多吃点,北都可吃不到咱郑家湾的杂鱼锅。”爹说。

“是啊,郑方,我看你信上写的,你们学校咋那么阔气啊?天天吃肉。”郑东笑着说,一边郑红、郑阳立时都看向了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