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的李杳杳起的很早。
身旁的安德还在熟睡。
李杳杳轻手轻脚的披衣下床，尽量不闹醒安德。
李杳杳屋外，院子里除了风声和鸟叫声，再无其他，一片寂静。
看来，梅医师也尚未起。
李杳杳来到灶间，熟练的生火做饭。
前世逃亡期间，她就掌握了让自己填饱肚子的手艺。
好在，有前世的经验，她上手也容易的多。
所以，她在梅医师这里，主动承担了做饭洗衣这些学徒分内的杂活。
熬粥，煮面，烙饼，炒菜，这些，她现在都得心应手。
李杳杳蹲下身子，往灶里添柴。
墙角堆着的柴已经不多了。
是时候再添些了。
只是——
之前，砍柴收柴这些事，都是月知恩在做。
如今——
昨天刚刚那样和他不欢而散。
今日等忙活完了，她自己出门去拣点枯树枝子，杂草来烧吧。以后，也让月知恩少来这里的好。
正出神间。
“哗啦哗啦”一阵木柴被堆起来的声音响起。
李杳杳勐地偏头看过去。
月知恩站在墙角，正把一担柴卸下。
“你——”
在她的脑海里兴风作浪了整整一夜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李杳杳还有些愣神。
“我前日看着柴不多了，便去收了一些，怕你这里今日柴不够，便赶紧送来。”月知恩一边卸柴火，一边对李杳杳解释。
他的神情自然，完全不像是昨日和李杳杳有过那样不愉快的场面的样子。
彷佛，两头骗都被揭发的人根本不是他。
昨日的关于安德的那件事的真相，也都是李杳杳的臆想一般。
“你——你父母那边活计也多，也需要你，你还是多顾着他们吧。梅医师这边，我和安德两个人就足够了。”
“不行，杳杳姐姐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做得来这些。那个安德，也不像是个马上就能下地干活的样子。这些事，还是我帮衬着的好。”
“月知恩，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这种话你以后真的不要说了。而且，这些，我自己都能做好的。你以后真的不要来了。”
月知恩摆放木柴的动作顿了一下。
“杳杳姐姐，可是我想让你轻松一些。”
“月知恩，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些。活计，是我自己的事。与其让你分担，我宁愿自己做完。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杳杳姐姐。”月知恩摆放好了柴火，正色对李杳杳道：“你只是年岁比我大些。但是在这里，你和我，都是梅医师的学徒。所以，你别想着能把我撵走。”
“月知恩，医生手中掌握着病人的性命，不可轻忽。所以，德行，是医生的首要具备的。如果，我把你那件事告诉梅医师，你觉得，你还会被他留下吗？”
月知恩的表情一怔。
“月知恩，我之所以现在不说，是觉得你现在还小，为你留着情面。如果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了。”
月知恩像是没想到李杳杳能说出如此重话，他的面色仍旧是又愣又怔，但是，很快，他勉力想挤出一丝笑容。
“杳杳姐姐，是因为觉得我骗了安德和梅医师，觉得我品性卑劣了？”
“卑劣”这个词，也是有点重了——
但是，李杳杳也没有出言否认。
月知恩没等到李杳杳的否认，他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
“我以为，之前杳杳姐姐在白京一直照顾我，后来，又屡次帮助我和我家，我们还一起火场逃命，死里逃生来了暇山。我以为，我和杳杳姐姐这样同生共死过的经历建立起的情感，没有人能胜过了。没想到——”
“——其实杳杳姐姐只是觉得我是个甩不掉的卑劣之人。”
月知恩说完，便低下了头。
李杳杳不敢想象他低下头后的表情。
上辈子，月知恩被冷立林羞辱靠女人上位的时候，月知恩，也是把头低了下去。
李杳杳当时见不到他的表情。
可是后来知道月知恩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立林身入敌营而不去相救的时候，李杳杳就知道了。
在他被冷立林羞辱的时候，低着头，只是不想让冷立林看到他自己眼中鹰隼一样的阴翳狠戾的眼神吧。
此刻——
自己也算是给他难堪——
想想冷立林上辈子的凄惨结局——
李杳杳的嘴上也软和了下来。
“——你，我从来没说过你卑劣，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把你的精力用在好好读书上，以后，考个功名，也好报答你爹娘啊。你天天往这里跑，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活计。等你将来明白事理了，一定会后悔的。”
“杳杳姐姐，不怪我了？”月知恩勐的抬头，表情怔怔的，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这——这倒是说不上怪你。你还小。小孩子做事，是会凭自己心意的。只是这次的事情让我觉得，你爹娘，不能只顾着他们自己的活计，得为你请个好先生教你了。”
月知恩听了这话，原本泫然欲泣的表情僵住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像是劫后重生的欣喜：“杳杳姐姐，你不怪我了？不撵我走了？”
“知错能改就好。就怕，你不知道何为错。”
月知恩听出了李杳杳话语中的缓和，激动的一下子蹦的老高，勐的冲到李杳杳面前。
他伸出双手，想要抱住李杳杳，却在看见李杳杳眼神中的一丝丝错愕时勐地收回了手，改为两手交握。
他在狂喜之中，语气都有些急促。
“杳杳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我只是，太开心了。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我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因为这个吓到。”李杳杳看见月知恩因激动而越握越紧的手，心里也是一阵说不出来的心疼。
毕竟，是自己上辈子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啊。
李杳杳走近月知恩，把他攥的紧紧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
看着他因为太过用力而已经出汗发红的手，李杳杳掏出手绢，为他一点一点的把手心的汗擦干。
“——杳杳姐姐。”月知恩痴痴的看着为他擦着手的李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