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文远呢？快让文远前来见我！”何进散朝回府，一进府门便失魂落魄般大声呼唤。
“回禀大将军，张辽一大早就选了一批精壮士卒出府去了。”下人急忙回禀。
“什么？”何进大惊，愣了半晌，喃喃道，“完了完了！”
现在想追也来不及了，以张辽办事一丝不苟的性子，那少年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
何进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坐在卧榻之上，六神无主。
正在此时，一名下属匆匆走进来，“启禀大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请大将军进宫”
何进一惊，身体一下从卧榻上弹了起来，“是不是十常侍让本将军进宫？来了，这么快就来了，陈耽刚走，就轮到本将军头上了，怎么办！？”
那少年的预言竟然准确如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死到临头的危机感！
要不要点起直属的左右羽林军杀进皇宫清君侧？
不行，那样自己也逃不出一死。
“传圣上口谕，着大将军何进进宫见驾。”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何进回头，见一名小太监站屋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笑容让他毛骨悚然，手不由得摸了摸腰间。
可是刚刚散朝回来，根本没有配戴佩剑。
“大将军，快起身吧，陛下还等着呢。”小太监催促道，“对了，陛下吩咐，让大将军着便服见驾，同时安排好护驾随从。”
着便服？安排护驾随从？
何进一愣，眼珠子转了转，“陛下是要出宫吗？”
“这个陛下没有交待，我等也不好妄加揣测。不过陛下说要带着大将军去吃火锅。”小太监道。
“这……哈哈哈哈！”何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放声大笑，“劳烦回禀陛下，进即可便到。”
……
北宫司礼监，赵忠、张让等十常侍围坐在一起，正在听一个小太监禀报。
“什么，陛下又出宫了？又不带我们中常侍？”张让细着嗓子道。声音中充满疑惑和诧异。
“昨天陛下的去处查清楚了吗？”赵忠阴沉着脸问道。
“小的听闻昨天陛下见了一位少年，那少年曾经预言了陈耽之死，说陈耽会死在十常侍之手。”
早上伺候刘宏用早膳的太监禀报道，“据说那少年还预言，大将军何进也会死在诸位中常侍手中，还说陛下寿元将近，汉室将亡。”
“什么？”赵忠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露凶光，恨恨道，“好狠毒的一招啊，我等虽然不怕朝臣加害，但这也一招也太狠了。”
“是啊，让三公为首的朝臣、掌握军权的大将军一齐与我等为敌，还暗指陛下与汉室江山也会亡于我等之手，这是要彻底绝了我们的靠山。”张让点了点头，“确实够狠，一定要查清那少年来历，背后受谁指使，尽快斩断阴谋。”
“要让陛下只能相信我们，绝不能相信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赵忠咬牙道，“不管你是装神弄鬼也好，预言也罢。我们十常侍必须要掌握主动，不可把性命交于别人之手。”
……
张辽今年刚刚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干事劲头也足。
昨晚何进亲自交待，说在雒阳南郊刘家庄有一户小地主，地主家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借着家族之势，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搞得民怨沸腾，令他去将那少年斩杀。
张辽心下疑惑，处理为非作歹之事不应该归雒阳令管吗？再往大顶多也就到司隶校尉那儿，怎么也轮不到大将军府来操心。
当时他就问要不要抓到后移交到雒阳令那里，结果何进的答复非常干脆：就地斩杀！
堂堂羽林军将官，去乡间杀一名违法少年？
怎么想怎么别扭，不过张辽一向令出必行，虽然大将军何进没有正式下达军令，只是口头吩咐，张辽也是全力以赴，早早便点起十多名亲随，按何进的要求身着便装、怀揣利刃出城去了。
有昨天的一名暗卫指路，张辽一行很快便找到了那小个村庄。
路上看到村外一派丰收祥和的景色，但张辽却高兴不起来，他自小生长在雁门边地，家境苦寒，后来又担任雁门郡吏，所以深知百姓之苦。
别看今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不少，但真正能留给老百姓的才有多少呢？大多数还不是被官家和地主们盘剥了去，豪强盘剥再加上朝廷租赋，百姓收成往往十不存一。
想到此处，他对那个为恶一方的小地主更加愤恨起来，顿觉其死有余辜。
刚进村便见一大片打谷场，几个老农将精挑细选好的谷粒装入麻袋，又将麻袋装到牛车上，眉开眼笑地赶着牛车离开。
“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家拿篮鸡蛋，一并给少东家送去。”一位老农说着，走进了路边的一户人家，牛车停在门口等着。
张辽纳闷，亲自上前打听，“敢问老丈，你们这粮食是要送到哪里去？”
“我们去给少东家交租。”老农答道，满脸皱纹之间荡漾着开心的笑容。
张辽皱眉，什么情况？交租会这么开心？不应该骂天骂地骂朝廷吗？
这与他的经历以及认知完全不同啊。
“你们交租还这么开心？”张辽忍不住问道，“还有刚才那位老丈回家拿鸡蛋是怎么回事？你们养鸡也要交租吗？”
张辽先入为主地将那少东家想象得十恶不赦，因而看啥都像盘剥。
“当然开心了，我家崽子参加了护村队，少东家把我们家的地租减半，如今只需要交四成租，你说能不开心吗？我们这是要把最精细的粮食给少东家送去呢。”老农笑答。
“你是外乡人，不了解情况。”另一位老农接过话茬，“我们这里往年地租都是乡里的赵三老统一定标准，收八成地租，老百姓的日子那叫一个难哟，去年我们村的刘老爷外出经商，少东家当家，我们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什么盼头？”张辽更加疑惑了，按何进的说法，这位少东家不是鱼肉百姓的恶霸吗，怎么在老农们口里反倒是少东家当家让他们的日子有了盼头。
“少东家承诺，我们村所有佃户地租降两成，参加护村队的地租减半，被少东家选为贴身护卫队的，直接全家免租。”赶车的老农回头笑道，“刚才回家拿鸡蛋那老小子，就是全家种地免租子，高兴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确定少东家不会是骗你们？”张辽还是不敢相信，天下哪有这样的大善人，何况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能有这格局？
“少东家仁义，绝不可能骗我们！”这时取鸡蛋的老农回来了，一听顿时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不知深浅，少东家昨晚还专门向我家娃确认过的，我们今天交粮的农户，少东家还会每人赏块肉，赏三杯酒。”
“对对对，那酒啊，你是没喝过，那味道……”
张辽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