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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救人

若是宣华直接去拔那利刃,他定会止住她。但眼下,这年龄不大的小丫头没有直接冒失地去拔那骨器,而是却把这利刃当做箭头来处理,手法还那么熟稔,他也便稍稍放心了。

他昨夜受的伤,这利刃扎在这里已经三个多时辰了。他在山中四处躲藏,然只要稍微用力,这利刃就会把旧伤撕裂。疼痛倒也罢了,可这血一直流,让他本来受伤的身体更加虚弱。他原想自己把那断刃取出,但这利刃却并非是普通的兵刃,而是类似于箭簇般,头部上有尖利的倒刺。若直接拔出,恐怕此刻早就血流不止,他这条命此刻就得交代在这里。

他自己不能贸然动手,但拖着这个创口逃命,却已是有些艰难。是以看到这对姐弟时,他第一反应是让她们离自己远一点,免得被自己连累。

却又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小娘子,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青衣少年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胸口割肉的锐痛,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看着宣华熟稔地给他处理伤口,最初的惊喜过去,他心中难免涌起了诸多疑问:这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村野小丫头,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她这取箭头的手法,看架势便是无可挑剔!而更难得的,是她的眼力。

要知道,他胸口中的这利刃,是匈奴部族才有的武器。表面看,这似只是一柄像刀一般的寻常利刃,但其实这刀刃尖端却有无数倒刺。若非行伍之人知道这骨刺的厉害,普通人中了这骨刺,若是直接拔出来又不立即处理,断无活路。

这小娘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把它当做箭头处理,说明她知道这利刃是有倒刺的。若不是熟悉匈奴的兵刃,她怎会如此笃定?

心中琢磨着这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倒是让他的剧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宣华割开了那利刃旁边的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脸色苍白的少年双眉紧蹙看着远处,额上冷汗淋漓,显是十分痛苦,却只紧咬了牙关,没有喊出一声。

“倒是难得的硬气!”她心中一动,不由出声赞了一句。

要知道,昔日她看着军医给谢准拔箭头时,虽谢准事先用了麻沸散,但仍旧剧痛难忍,惨叫出声。她一直以为像谢准那样行伍出身的男子,与那些世家五体不勤的纨绔相比,已经算难得的硬汉了。

但跟眼前这少年一比……显然不值得一提。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到谢准,但想到这个人,心中便是一阵屈辱,心情便恶劣了下来,下手便更快。

上一世得他冷遇,她不是没有想过讨好他,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她也曾想屈从命运好好过日子。只是心中没有那个人,终究做不出曲意逢迎的柔情蜜意。但她专找军医学了这手处理伤口的本事,也是为了能够亲自服侍谢准,可惜到最后,却一次都没有用在他身上,此刻倒是便宜了这个小子。

猝不及防地取出了那利刃,压迫伤口止血,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干脆利索,不给那少年造成更多的疼痛。手脚利落地用帕子裹住了他的伤口,又割去了自己的衣服,当做绷带将伤口绑住,她方才松了口气。

带着血的骨头利刃,托在她的手掌里,匕首一般的刀体上,带着无数的倒刺。

看来,她却是想对了。眼神微微一凉,果然是这个东西!

上一世匈奴作乱,中原战乱四起。她与谢准驻守的青州并不算边城,但架不住匈奴人一路长驱直入,很快战火也烧了过来。幸而青州城防不弱,匈奴人几次冲击,大小也打了几仗。后来不知何故竟是退兵了,却留下了无数的伤员。

那时她作为一国公主,慰劳过伤兵,跟着军医也曾见过被这种骨制所伤的伤者。据那军医说是用人的小腿骨雕琢成的,捅入人体再强力拔出,那些尖锐的倒刺都扎在伤口里,创口极难愈合且不说,恐怕还会当场飙血致死。

这少年也算是幸运,幸亏利刃断在了身体里,没有被硬拔出去。否则以她的本事,此刻这伤口的血怕是止不住了。就算止住了,这少年怕也没命了。

宣华随手将那截脏东西扔在地上,胡乱擦了擦干净手。将地上散乱的东西收拾了下,重新把司马衡和包袱绑在了背上,宣华便要去搀扶那少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你们走吧!不用管我!”那青衣少年却一动不动,脸上泛着轻微的冷汗。

“你不走?”宣华眉头一蹙。

“我们不能一起走。想活命的话,离我远一点!”青衣少年微喘了口气。

重伤之下的失血过多,让他脸色苍白得近似透明,瞧上来没有第一眼那么老成。他似是想撑地坐起来,但是剧痛之下,实在有些脱力。刚刚离地,手腕一软,便又坐回了原地去,少年的脸色便更苍白了几分。

“大叔!”宣华急起来,大叔二字又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脸色微微一红。但她表情却很固执。“你这样子……这样子怎么叫人放心?要走一起走!就算我要扔下你,也得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

她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却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不必!”少年一咬牙,还是嘴硬。

宣华却已经强硬地将他的胳膊拉了过去,架在了自己的背上。“昨夜你救了我们。今日既然你落了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人情!”

常年做粗活儿,她身体虽然瘦,却也有一把蛮力气。虽然比那少年矮了一个头,但竟然利索地将那少年搀了起来。

少年却显然被她的举动给震了一下。这小娘子,却并没有他一路上遇到的中原姑娘那么娇嫩,倒颇有几分泼辣的风格。

“把我扔在这里,我未必会死……凡事量力而行,也不算见死不救!”

“少废话!”宣华已经架着他,迈出了步子。步伐虽然沉重,却很稳重。“这附近有个山谷,这里的山民叫它鬼洞……大叔如今落难,不妨过去避一避……”

她似乎胸有成竹,极有主意。

青衣少年本来还待挣扎,听到这句话,却心中一动。在祥宁镇的酒楼上,这小丫头将那群街头混混子骗过去的那个山洞,不就是叫鬼洞?当时玄弟还好奇来着。他不由惊疑道:“鬼洞?”

“那里大洞连着小洞,人一旦进去了,就很难走出来,是以当地人叫它鬼洞。你若往那里一躲,任谁也难找到你,总能混个活命!”小丫头语气里满是笃定。

“原来如此……”青衣少年顿时恍然大悟。“所谓的鬼洞,原来却是迷宫?”

鬼洞距离这里并不远。那里地势很低,长年累月被山里的雨水冲刷,形成一个个的岩洞。那里大洞小洞无数个洞相通,洞中道路弯弯曲曲,错综复杂,且有无数个出入口,可不就是一座迷宫?

宣华背着司马衡,扶着青衣少年寻了个洞口走了进去。一进去,便觉一片阴森。青衣少年在洞口微一踟蹰:“既是迷宫,若是进去了出不来……”

“不会,我曾经走出来过。”便听旁边的小娘子冷静地说。

青衣少年愣了一愣,扫了一眼这阴森的去处,忍不住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