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的京城气温急剧下降，月底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晚上十点多许智远开着车带着老爸和儿子从朋友家吃完饭回来，在家门口看到停着一辆灰色的豪车，而一道高大的人影伫立在路灯下，任雪花飘落在身上也不抖一下，一动不动一样站着，黑色的风衣上已经积了一层雪，显然已经在那里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是他。”坐在后座的许杰望着听到车声缓缓转过来的男人，大人般叹了声，有感而发：“我觉得妹夫应该是爱我妹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完全可以找其他女人或者再婚，可是他每天都在我们家站岗，这份真诚和坚持我都感动了，这应该多少也能弥补对音音的伤害了，而且那件事也只是误会而已，他还因为这出了车祸住院那么久，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许老爷子回头瞥了眼孙组：“你不是说不会再叫他妹夫？现在不但叫了还为他说好话？”
许杰耸耸肩：“我只是实事求是，我是站理不站人。”
爷孙俩对话时，许智远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站成雕塑的男人走过去。
“爸。”陆时渊在他走到面前时开口。
许智远没吭声，只望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去开门。
陆时渊以为自己这次又会吃闭门羹，却在铁门开启时听许智远说：“把车开进来，别挡着后面的车。”
他怔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上了自己的车。
还在车上的老爷子望着这一幕，正琢磨着儿子是不是动摇了，就听大孙子说：“我猜我爸一定会告诉妹妹我妹的的下落。”
老爷子回头：“为什么？”
“男人的直觉。”
“……”
老爷子下了车绕到驾驶座去，在陆时渊把车开进院子里后也发动引擎跟上去。
书房里，许智远端着杯热茶站在落地窗旁对身后望着他的陆时渊说：“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已经说过你没资格再见音音，就算你每天在这儿守着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的。”
“爸您误会了，我来并不是想让您告诉我音音在哪，事实上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陆时渊说。
“你已经知道？”许智远拧着眉转身看来，黑眸微微流露一丝困惑，“如果你真知道了她在哪那你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想请您和爷爷答应让我把音音接回来照顾。”只有征得他们的同意他才能顺利把许音接回来，安心照顾，所以他才像个傻子一样在许家门口站岗。
“我都说不会让你接近她半步了，你还提这样的要求，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许智远反问他。
“我不会再让音音受半点伤害。”
“上次你也这样承诺，可你险些要了她的命。”
陆时渊握拳：“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事发生。”
“可我不会再拿我女儿的命赌第二次。”
“……”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许智远下逐客令。
陆时渊却站着没动，半晌后仿佛做了个什么决定般，他说：“爸，如果您真的不肯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么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办法来了。”
“你自己的方式？”许智远冷哼，“你这是在警告我？”
陆时渊神色无畏：“我只是提醒您，我和音音目前还是合法夫妻，我有权利要求照顾我的妻子，就算您是我妻子的父亲，也无权干涉我的权利。”
许智远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意外的并没有因为被顶撞和警告而感到不悦。
“你倒是提醒了我应该尽快向法院申请强制性解除你和音音的婚姻。”
陆时渊抿了抿唇，皱眉说：“您问过我我对音音的感情是什么，我没回答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可是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我对音音的感情就是爱。所以，我希望您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爱她，照顾她。”
“已经晚了。”
“……”
“你去看过她？”许智远忽问。
陆时渊点头。
他车祸后断断续续昏迷了半个多月才真正清醒，之后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一出院就让人避开许智远的耳目去查许音的下落，直到半个月前才知道她已经从美国去了慕尼黑。
他迫不及待飞去慕尼黑看她，却怕刺激到她不敢和她见面，只能在她外出散步时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偷觑她。
她瘦得让人心疼，走在那些体型彪悍高大的欧洲人身边，就像是纸片人，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让他好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把她拥到怀里。
“既然你见过她，那她认出你来了么？”许智远又问。
“我没和她见面，只是偷偷——”陆时渊突然顿住，神情困惑的望着许智远，问：“您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你查到她的下落却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不是在美国那边接受治疗病好了才去慕尼黑的吗？”
“她这种病没法治。”
陆时渊神色一震：“什么病？”
“部分内额叶萎缩导致她的面部识别系统轻度损伤，她现在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在识别对方的身份时会花比别人多很长时间。而且她还有轻微的记忆缺失，以前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她现在都只有模糊的记忆，包括你和她之间的事情，她只记得她结过婚爱过一个人，可不记得那个人是谁，更想不起你的样子。”
陆时渊震惊得不能言语，身体的温度仿佛也被外套上还没完全融化的雪带走了，手足冰凉。
“所以就算你现在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是爱也没用了，她已经忘了你。”
“……”
“我没把她接回来是因为她小时候在慕尼黑生活过，对那边比较熟悉，所以先让她在那边呆一段时间看对她恢复记忆有没有帮助，如果情况还是一样，我会把她接回来。”许智远注意到他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你如果真的爱她，为了她好，就别再出现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