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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Chapter 99

【真相与离间】

十天后, 洛茵帝国附属星,巴伦特。

这颗星球的气候非常糟糕, 终年被积雨云层笼罩,雷雨季节占据了全年的四分之三以上。

暴雨铺天盖地, 林地被淹透成为沼泽,积水足有半米多深,苏逝川冒雨跳下机甲,把雷克斯的尸体从备用舱的冷库里拖出,就地割下首级用防水布裹住,躯干部分随意丢弃在树洞里。玄凰化形怀表,苏逝川又打开怀表后盖, 将十七的核心芯片别在在一枚齿轮后, 妥帖保存起来。

做完这些,他披上件抗风斗篷,按照通讯器附带的定位提示朝最近的城镇赶去。

巴伦特星的经济条件极差,科技水平相较于的母星白帝星来说落后了足有数百年, 还停留在原始的躬耕时代。但是由于在坐标上较为接近白帝星, 且长期处在治安整治的灰色地带,所以逐渐成为了走私犯的中转站和临时仓库。

夜十一点,距着陆林地近百公里外的无名小镇。

随着“当啷”一声铜铃撞响,那扇霉变严重的木质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坐在前台后面看博|彩节目旅店老板将电视机声音关小,这才百无聊赖地掀起一只眼皮,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起深夜到访的旅客。

来人身披大氅, 整张脸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从身量判断是个男人。他浑身都湿透了,混合着泥浆和烂树叶的雨水在他脚下滴滴答答地积成了一大滩,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像样的行李,手上倒是提了个布袋子,跟他本人一样正往下滴着水,一看就装不了值钱的货。

深更半夜,等来的却不是肥羊,反倒是个潦倒的流浪汉,旅店老板在心里将连日来糟糕透顶的生意又抱怨了一遍,然后兴致缺缺地站起身,边拿起一块脏得快要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擦玻璃杯,边头也不抬地问:“住店还是吃饭?提前说一声,今天的免费咖啡已经送光了,您有需求的话恐怕得去别家看――”

没等他说完,旅客大步上前,从斗篷内袋里掏出一卷被洇湿的现金,轻轻立在了前台桌面上。

老板见钱眼开,整个人当即怔住,等再看向客人时,他连忙放下杯子和抹布,一边把那卷钱扒拉进袖口,一边眉开眼笑着改口道:“您有什么需要?”

闻言,苏逝川起手将兜帽边缘撩开,快速打量过眼前黑瘦猥琐的男人,粗略判断出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生意人,而后不紧不慢地说:“我要一个房间,怕吵,旁边不要有其他住客,也不要相邻楼梯,最好能是走廊尽头,靠窗的那种。”

“没问题!”老板满口答应,“我这店地段不好,住客本来就不多,现在三层一个活人都没有,房间您随便挑,不会再安排其他住户,保证满意。”

苏逝川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礼貌道:“我还没说完。”

“抱歉抱歉。”老板心虚地干笑两声,“您继续!”

苏逝川道:“再要点热水和食物,不用送上去,我自己下来拿。”他顿了顿,思索同时拎着防水袋的手指稍稍扣紧,“还得麻烦您跑一趟,帮我买个冷柜回来,不用太大,最小号的就行。”

老板下意识点头,将对方提出的要求一一记下,眸光不经意间一瞥,他又扫见了那只滴水的布袋子,只觉着装在里边的东西圆咕隆咚,也瞧不出是什么。

“就这些。”苏逝川边说边朝楼梯走去,“我半个小时以后下来,希望您能准备好。”

“好、好,马上就办!”老板应声回头,发现那人已经上楼了。

跟老板描述的一样,旅店三层空无一人。

苏逝川选了走廊尽头不与街道相邻的一间,进去以后脱掉斗篷和外套,拎着防水袋径直进了盥洗室。从联盟到此的一路上雷克斯的尸体都处在低温环境下,所以完全没有腐败的迹象,苏逝川把那颗头从布袋子里取出,暂时搁进洗手池,然后不拘小节地就着死人脑袋洗脸洗手,把泥浆清洗干净。

定位系统显示出这座镇子不大也不小,那出门跑腿的旅店老板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回来,苏逝川等了十来分钟见门外始终没什么动静,索性二次进盥洗室冲了个澡,再换上房间配套的浴袍。

凌晨零点,房间门终于被敲响,老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称东西都买好了,而且不需要下楼去取,他直接给送到了门口。

等苏逝川去开门的时候那老板已经走了,门前地板上摆了他交待过的冷柜,柜顶上还有一只托盘,里边盛着热水壶、烤面包和一盘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身上的肉。苏逝川把冷柜推进房间角落,再把人头保存进去,食物暂时没碰。他坐回窗边的扶手椅,拿起先前抽剩下的半支香烟,吸了一口,然后点开通讯器光屏,将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发给了帝国情报部。

三天以后,巴伦特星的气候持续恶化,帝国空战队在冰雹和冷雨中飞抵小镇外围的空场。

旅店老板这辈子没出过这颗鸟不拉屎的小行星,更没见过整装齐发的机甲队,尤其是领队军官还直奔他所经营的这家小破旅馆,当即被吓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地念了好几遍才算把房间说清楚。

待门牌号报出,封尘起手示意手下人原地待命,独自一人上到了旅馆三层,到了对应地方也没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旅馆条件奇差,客房不过十来平米大小,进门以后布局一目了然,所以封上将一眼就看见了位于正中的床,以及床上裹着棉被睡得连脑袋都看不见的某个人。

房间里窗帘紧闭,显得昏暗蔽塞,霉味比走廊更加严重。

封尘面色冰冷,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在门口略略停顿了几秒,最终也没去碰墙壁上的照明开关,他回手重新合上门板,然后放缓脚步来到床铺睡人的那一侧,就近拉过扶手椅落座。如此耐心等了几分钟,封上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里是绝对不信床上那货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的!

于是,不想再等上将大人前倾过身子,算得上好脾气地从被子里扒出某人的脑袋,再稍微抬起点下巴,以便于让对方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只可惜那货显然没有睁眼的意思,只顺势翻了个身,而后呼吸平稳地继续睡觉。

“我以为你半夜发消息给情报部是想赶快回来,所以一收到通知就立马带人往这边赶。”封尘拿他没脾气,靠回扶手椅,顺便点了根烟,“没想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急啊,连保持了那么多年的生物钟都扔在联盟了。”

闻言,苏逝川摸索着揉了揉额角,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将眼皮堪堪睁开条缝隙:“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啊,但凡换个外人,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人随便进来看我裸睡的。”

封尘一怔,几乎是下意识朝那团蓬松的被子扫了眼,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又正色道:“你正经点!”

苏逝川“噗嗤”一声笑得特别不给面子:“看来是上将大人的审查期过了,西塞没再怀疑你?”

“这事还得谢谢你。”封尘道,“空间站被攻陷,陛下震怒,本来都要撤我的职了,结果雷克斯遇刺的消息传来,我身上的嫌疑不攻自破,也是前几天才复职的。”

“那就好。”说完,苏逝川定了定神,感觉清醒过来了一些后,他翻身坐起来,靠上床头的软垫,旋即又道,“如果对你的影响太大,我是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封尘不置可否,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给他。苏逝川接过香烟却没有抽,而是像打发时间那样用手指转来转去。

两人各自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逝川一个走神没控制好力道,香烟被折断成两截,他不由得怔愣,继而抬头看向封尘:“那时候告诉你的事,调查过了么?还是说被审查期耽搁,没来得及去查?”

晦暗的光线下,淡青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徐徐浮动,封尘掐灭烟蒂又点燃了一根新的,道:“那么重要的事,就算是我真被革职了,也不可能耽误了它。”

苏逝川闻言不禁微微睁大眼睛。

封尘静了几秒,而后继续道:“我找到了那个代替尤纳斯博士的人,一开始嘴很严,我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白跑一趟,所以直接把人带去了一号监狱,亲自审出了你想让我了解的真相。”

“感觉怎么样?”苏逝川问。

封尘笑着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苏逝川也笑了:“难以置信的结果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封尘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是‘时间回溯’的参与者,是这样么?”

“在过去的那个未来里,‘时间回溯’被赋予了明确的行动代号,叫做‘狩猎计划’。”苏逝川心平气和地说,“我是参与‘狩猎计划’的猎手之一,放在整个计划里,经历过重新洗牌以后的你们都是我的猎物。”

“你是猎手之一?”封尘迅速抓住重点,“这么说还有其他知情人?”

苏逝川:“本来是应该有的,但是他出了意外,没能赶上计划启动。”

“是西法?”封尘一阵见血道。

“对。”苏逝川如实回答,“就在双月殿外的翎鹫广场,时任洛茵帝国摄政王的西法?特兰泽为国战亡。”他深深缓了口气,嗓音依旧平静,“他一个人,没有援军,也没等来援军,因为西塞不准。”

那一瞬间,封尘忽然什么都明白了:“那我呢?”他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帝国覆灭,摄政王战亡,我又在做什么?”

“那时候我坐镇指挥,无论帝国是胜是败都没有准备离开,所以跟你并没有接触的机会。”苏逝川道,“不过从当时的情况看,你应该是在掩护西塞的星舰撤离吧,具体情况我是不清楚的。”

封尘听完蓦地静了。

苏逝川知道他在意什么,沉默半晌后,他轻描淡写道:“你不需要愧疚自责,也不用怨恨当初的自己,你只是听命行事、顺从信仰,做了每一个帝国军人都会做的事罢了。”

“你不用安慰我。”封尘十分冷静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但是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是非对错就再清楚不过了。”

“也不需要太偏执。”苏逝川笑得漫不经心,“为国战死固然荣耀加身,但是考虑到绝地反击的可能性,那么活下去显然就比战亡的荣耀要更加重要得多了,也是一种勇气。”话闭,他静了几秒,继而复又开口道,“当然,这确实只是安慰活人的大道理,我可以用它原谅很多人,却不能原谅利用西法的血为自己铺设活路的西塞。”

“我知道。”封尘说,“其实在看见那个计划雏形的时候,我就大致能猜测到你经历过什么,或者说你比其他人多了解到了什么。”话说至此,他倏而轻笑了一下,“你可能没有发觉,然而在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你变得不一样了。不过那时候的感觉很模糊,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们相似却又不同,让我没法做出判断。”

苏逝川愣住了,忽然觉得在某些方面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像。

他之于封尘,就好比西法之于他――都是具备相当的了解,都是可以察觉到最细枝末节的变化,都是在像与不像间怀疑和迷茫,差别仅在于他知道原因,而封尘不清楚真相。

“那时候还以为是在我外派的几年里错过了你的某些经历,”封尘笑得无比自嘲,“没想到我错过的是你过往的整整一生。”

苏逝川淡淡道:“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阿尘,需要你做出选择的是现在和未来。”

“你的计划进行到哪里了?”封尘问。

“最后一步,”苏逝川说,“刺杀西塞,将洛茵帝国奉给西法,‘狩猎计划’就彻底结束了。”

……

半个月后,白帝星帝都,皇城双月殿。

鎏金大厅灯火璀璨,整个帝国的高官名流尽数到场,皇帝西塞亲自为苏逝川授衔,封座前第一骑士,兼任洛茵帝国最高统帅,统领军部。

授封仪式结束,苏逝川谢绝前来祝贺的同僚,低调退场,在庭院的装饰迷宫深处与封尘会合。

封尘背靠凉亭的一根罗马柱,手持香槟朝苏逝川举杯致敬:“恭喜你官复原职,算起来应该是早了不少吧?”

“提前了二十四年。”苏逝川走过去与他碰杯,“拿到了帝国军队的控制权,剩下的就好办了。”

“打算什么时间开始?”

“自然是越快越好。”

……

同一时间,联盟母星天狼星。

前统帅雷克斯遇刺身亡,皇储康复后直接接过其手中的军权。联盟高层重洗,苍星陨接任布兰特,成为新任情报部部长。

当天凌晨三点,对参与渗透计划落网的帝国特工的审讯结束。

最后一间刑讯室的门打开,脚步声进门,听见动静,刑架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奥斯汀勉强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当即愣了愣。视线相遇,西法眸底不觉浸染上一层冰凉的笑意,他缓步来到近前,用一卷带倒刺的刑鞭轻轻抬起对方下巴。

“好久不见了。”他轻拉鞭子,让一枚倒刺勾进奥斯汀的皮肤,继而极尽缓慢地拉扯开,“当年你受我那位皇兄指使,陷害我通敌叛国,是不是没想过会有今天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奥斯汀冷眼注视着西法的眼睛,“我之所以会发现你跟雷克斯有联系,完全是因为那年军演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对话。要不是后来苏教拦着,我早就在报告里呈报军部了,又怎么可能让你相安无事的活到夏天!”

他话音没落,西法眸色瞬间暗了,手上刑鞭一顶狠狠硌进奥斯汀咽喉:“逝川知道这事?”

“在陛下加冕仪式发生意外以前,我只告诉过他。”奥斯汀咳出一口血沫,一字一顿道,“我可没有受到陛下的指示陷害你,一直以来,我只听苏教一个人的。他让我保密我就保密,他暗示我时机到了,我自然就会出面指证。”

“呵呵,原本我还在好奇,苏教怎么就有把握能博取雷克斯的信任,出这么一张不合常理的牌。现在我终于是明白了,十年放长线钓大鱼,他利用了你,奥斯汀那条狗命对他来说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你真以为你可以代替的了雷克斯?真以为苏教刺杀雷克斯是为了你?”奥斯汀冷笑,“他不过是按照计划削减联盟的战力,失去了统帅,联盟对帝国又怎么可能还有胜算?!”

“你不用挑拨离间。”西法放下刑鞭,“你们的伪装身份就是逝川留下的,你不过是他计划里的弃子,你连了解他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排除在外了。”

“是么?”奥斯汀好整以暇地反问,“那你又对我们的老师了解多少?又怎么肯定自己不是被利用的那个?‘永远别相信你身边的人’――苏教交给我们的东西,你都忘记了?”

“我不过是个死人,死人不需要有顾虑,只有活人才要小心,因为你还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会有怎么个死法!”

――to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