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顺姬家住朝鲜会宁，家有父母和两兄一姐，一直靠租种水田为生。本来生活还算过得去，但自日军占领朝鲜后，打下的粮食还要为日军供口粮，国人多次举行针对日本侵略的暴动和起义，但均被残酷镇压。她的祖父和大伯就是在农民暴动中被枪打死的。后来日本军方改组朝鲜政府，以民政代替军管，并允诺说，只要朝鲜人放弃独立运动，就给朝鲜一定自治权。然而这个自治权并没使百姓的生活改善，冬天一过，他们每天都要靠野菜补充粮食。日本侵占中国东北后，朝鲜人种的粮食还要补给在中国参战的日军，这使朝鲜国内的粮食更加匮乏。许多朝鲜男人为了吃饱饭，只好穿上日本侵略军的军装，扛枪到了中国，当起二鬼子。
顺姬的两个哥哥也被征了兵，可就在当晚，父母带着她和两个哥哥进了山。这时他们才知道，父母都是抗日游击队的秘密联络员。就这样，她和两个哥哥也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在游击队里，她负责照顾伤病员，为伤员端水送饭和换药喂药。入队没几天，她又随队伍从山里越境到了中国吉林境内，同在中国的朝鲜抗日军一起作战。
去年春的一天，她正为前线下来的伤员包扎，队伍下达命令全部后撤，原来日军又调来重兵围剿他们。因为伤员有十多人，既有有需要搀的，还有需要抬的，自然行动不便，队伍让两名男战士和包括她在内的五名个女队员带着伤员悄悄向北撤，主力部队则边打边向西撤。
日军果然跟着主力的枪声追去，可这支伤员队伍却不知该怎么走了，朝着主力撤退的方向走，怕撞上追赶主力的日军，往日军追来的方向走，又怕日军还有后续部队，便继续向北撤。原想大绕一下再与主力汇合，可再穿过一片山林便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这时他们就想走出林子，可一连走了两天也没有走出大森林，都已累得筋疲力尽。
这日清晨，他们将身上仅有的一点干粮分吃了，然后继续寻找山林出口。她正跟着往前走，忽听落在后面的一个女队员惊叫，回头一看，见是一只黑熊将那女队员扑倒。
一个队员举枪要打，被另个队员拦住道：“别开枪，跟前有鬼子，会把他们引来的！一起围上去！”大家便端着枪和木棒扑了上去。黑熊这时正在用嘴撕扯那女队员的裙子，已经扯下了一半。大家一起将手中的家伙抡在黑熊的背上，可黑熊没被打倒，放下女队员，霍地站起来，一掌拍在一个男队员的头上。这名男队员顿时倒地士捂脸大叫，鲜血从他的两手间涌出来了下来。大家惊呆了，都不由自主地闪开。黑熊没再继续追，又扑向那个拎着裙子要逃的女队员。女队员露着半截光亮的臀部边喊边挣扎，再看那黑熊，骑在女队员的身上，居然做着交配的动作。周围的队员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幕。
一个男队员受不了了，举枪就放，“嗙”的一声。枪声传遍了寂静的山林，树上的群鸟被惊飞，几只梅花鹿和山兔惊慌地窜向深处，而一只狍子却愣在那里，竖着耳朵朝响枪的方向张望。熊瞎子后背中了弹，却依然没有倒下，又嚎叫着站起。男队员的枪又响了，子弹从熊的眼睛穿进去，那只狍子这才拼命地向深处逃去。
**终于倒在地上不动了。顺姬忙为那个被熊抓伤的男战士包上眼睛，又为被熊侮辱的女队员整理了衣服和裙子，见身上也有抓伤。受辱女队员惊魂未定，抱着顺姬痛哭。那个开枪的男队员很乐观，过去用刀开膛破肚取出熊胆，再用树叶包好，一边得意地笑，一边揣进衣兜。有人担心地问道：“跟前能不能有鬼子？我怕鬼子听到枪声过来。”开枪的队员说：“我们已经翻了几道山了，鬼子早该没影了！刚才开枪也是不得以。”又看一眼还在哭的女队员，笑道：“没事的，今天咱就来个大报仇，吃了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说着地去拣来干柴，架起一堆半米多高点着，又从熊身上取下一块块肉，用木条穿成串，放在火上烤，接着能动手的都效仿，大家这时都很饿，也都想借此饱餐一顿。
烤好第一支肉串，那个男队员先递给受辱的女队员道：“哎，别哭了。”她不接，还是哭。他又安慰道：“别生气了，我为你报仇了。”又笑着问她：“哭什么？怕不能嫁人了吗？不要怕，给我当媳妇儿吧！”她破涕为笑，去打他一把，大家一齐笑。被打的队员又对她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她挖苦道：“鬼话！就知道保护顺姬，不管我，娶她去吧。”他看一眼顺姬，又摇头道：“顺姬太漂亮了，看不上我，有人会打死我的。”
顺姬确实非常俊美，每个男人见了都喜欢，行军打仗倒好像她是伤病员，一直被人关注她和照顾，这时见那男队员在拿她说笑，过去用脚轻踢他道：“坏东西！”那男队员不生气，将肉串举给她道：“你吃吧，都好几顿没吃饱了，这回多吃点儿，一会儿走路有力气。”她接过肉串，扯一块肉塞进受辱女队员的嘴里，自己也扯下一块吃起来，接着大家都吃起来。
他们连熊的三分之一也没吃上就都吃不动了。又有人将熊掌也卸下来道：“这是好东西，我带着。”就在这时，有人惊叫道：“日本人！”大家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见林内一向不足百米处有十几个日伪兵端枪猫腰地朝这边靠近。割熊掌的队员大叫道：“准备战斗！”说着一个打滚抓起自己的枪，再一滚身藏到树后，举枪就射。其他人也都躲到树后，有枪的开枪，没有枪的则掏出手榴弹投出去。枪声、爆炸声都是这边放的，对面的日伪军都藏在树后，一枪也没放。大家正纳闷，对面有人喊朝鲜话：“你们不要打了，你们已经被包围啦！皇军让你们投降。”
大家往左右和身后方向看，见每个方向的十几米远处都有日伪军藏在树后。他们都意识到，抵抗已经毫无疑义了。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受伤队员一边拉着手榴弹的引芯，随即手榴弹爆炸，血肉横飞。另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也拉响了手榴弹。因为他们彼此离得较近，两声爆炸，当场死了四人。
顺姬等人因躲在爆炸点后面的大树后，爆炸时只是被震了一下，并没受伤，也想找手榴弹，但跟前已经没有了，再想找，爆炸后的烟雾还没有散去，一时找不到。等烟雾散去时，敌人已经冲到跟前，将他们都按倒在地。
一个挂着军刀的日本军官一见到顺姬便欣喜若狂，惊叫着扑向她，并将她按倒在地，掀起她的裙子。她惊叫着挣扎，但那日本军官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衣内。就这时，一个士兵愤怒地将压在顺姬身上的日本军官扯开，然后端着枪大叫，原来他是个穿着日本军装的朝鲜人。
日本军官哇啦哇啦骂着爬起，并抽出军刀，等站来起时，发现有好几个穿日本军装的士兵用枪对着他。他愣了一会儿，又冲几个伪军命令道：“活的统统带走！”几个伪军忙端枪驱赶被俘队员。
日本军官见一个女队员受伤躺在地上，又向一个伪军下命令道：“你的，背上！”伪军忙去背受伤的女战士。随后，日本军官又走到一个躺在地上女队员身旁，用手指探一会她的鼻气，确信已经死了才站起。又看了看伤得很重的三个男队员，掏出手枪，连打三枪，三枪分别打在三个队员的头部。
这时他们才知道，前来包围他们的日伪军一共有三十多人，而此时的抗日队员只有四男四女八个人。在日伪军的押解下，八名被俘队员在林中也走了好一阵才出林子，可以看见一条铁路线在前面。接着他们沿着铁路下的笑道向东走，远远看见前面是一个火车站站舍，站内停着一辆铁甲车。
原来，这条铁路线是滨绥线的一段。日军为保证该线路免遭中国人破坏，为各主要车站配备了巡逻队，实行分段守护，对管内区段有列车运行之前，必须由铁甲车在线路上巡逻一遍。就在朝鲜抗日队员开枪打熊的时候，铁甲车正巡逻到新海西段，坐在铁甲车内的巡逻长隐隐地听到山林内有枪声，立即让两个士兵进山搜查。
两个日军在附近查了一阵并没发现有人，也没再听到枪声。可铁甲车继续向西行驶了，两士兵便去了东面的新海火车站，将听到山林里有枪声的情况告诉了这里的巡逻队。巡逻队里既有日军，也有皇协军，接到情报后立刻全员进山搜查，他们兵分多路，还真就发现了这些身上有伤又迷了山的抗日队员，随后对正在吃熊肉的抗日队员实行包围，一枪未打就结束了战斗，俘八人，一并押回新海火车站。
这时从西面开过一列旅客列车，四个日军押着八个被反绑的抗日队员上了列车，他们将被送到牡丹江守备队。可到了牡丹江火车站，就在八名队员被押下火车时，正好与在这里接站的近藤四郎相遇。
近藤四郎一向对女人敏感，见押下车的八个人中有四个身穿朝鲜服的女人，便挨个打量，一眼看好了顺姬，忙叫住那个日军官，递上一本证件。那日军官显然不认识近藤四郎，但看了证件后，忙给近藤四郎打一军礼。近藤四郎扯过顺姬对那日军官说了一通日语，然后将顺姬带出火车站。
顺姬被单独押送，不知是福是祸，直到她被带进牡丹街的妓院扒光衣服才明白，自己出了虎穴，又入狼窝，整日以泪洗面，却毫不影响近藤四郎在她身上野兽般的发泄。也就在这时，芳子因头几日用水杯打伤近藤四郎而被挂了接客头牌。
近藤四郎对顺姬的喜欢劲还没有过，就又发现了婉娇。将兴隆客栈和婉娇霸占后，他又多了一家妓院和头牌人选。他尤其要把牡丹春打造成牡丹江最有名气的妓院，也只有新开的妓院才能一炮打红，便将管内几家妓院里为数不多有模样的姑娘都集中到牡丹春，自然也包括芳子和顺姬，但还远远不够。果然，新开张的妓院比那些二手妓院更招嫖客，芳子想不当头牌都不成了，点她牌的天天有，只是一看她被捆绑着便不敢上，可上不上看一眼、摸一下也得把钱留下。张宝来竟以付四十块银元上了一把。
虽然芳子告饶后被摘了头牌，但近藤四郎这时还不想为顺姬挂牌。婉娇虽美，但已生过孩子，他是想把她理顺后让她接下头牌。之后他又发现了芸香，便想抓紧把芸香弄进牡丹春，然后先让顺姬先接头牌。
顺姬天天被近藤四郎蹂躏已很羞辱，一听还要让她和那么男人办那事，决定一死了之。正要撞墙，被一个同族姑娘拉住道：“已经这样了，就别自己祸害自己了。不管怎样，我们得活着回到亲人身边。”随后她对顺姬讲了芳子是如何被强行接客的，还劝她道：“你长得比我们好，你要学得乖点，兴许也能和芳子似的。”顺姬无奈，只好跪在近藤四郎面前道：“我不接客，只想伺候你，好好帮你做事。”
近藤四郎这时还真就缺个对他忠心的人，原以为芳子能帮他，可她到底还是将他惹怒，直到捆绑着让她接了客才服软，但已经不如顺姬了，毕竟顺姬的身子还没被第二人碰过。这时见顺姬乖巧，他便让她暂时看负责管婉娇，每天按时送吃送喝进去，端屎端尿出来。他指望早点把婉娇理顺过来后然后由她接下头牌，可不论他怎样，她都如同死尸一般，他便着急把芸香弄到手后抓紧理顺。但芸香几乎不出大门，他只好策划趁着何家到处找人救婉娇时，先入何家将芸香强抢到妓院，就说她和婉娇一同窝藏抗日分子，结果他自然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死在一个小脚老太太和一个柔弱的少美人手中。
又听完若玉对芳子、顺姬不幸遭遇的讲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虽然已经是小半夜了，但屋中除了丽娜已在小屋炕上入睡，其他人都没有一点困意。
芳子和顺姬虽然能生硬地说几句中国话，也不过是点日常用语，这时若玉、婉娇和子昂妈、格格夫人说的话她俩就听不明白了。但她俩清楚婉娇和若玉是在讲述她们的不幸遭遇，后来若玉又在讲她俩的不幸。谁讲话时，就直直地瞅着谁，努力能从对方所讲的话中听到她们熟悉的词句。显然，即使有她俩明白的词句，但也不理解所讲的完整内容，只能通过大家的表情来判断，见大家落泪她俩也跟着落泪，大家抱在一起痛哭，她俩就也跟哭。
格格夫人看着芳子和顺姬叹息道：“以前我总认为当妓女的都是坏女人，现在一看哪是啊！看来哪个当妓女的都有一把辛酸泪，哪家好端端的姑娘、媳妇儿愿意当妓女？这不都是被逼的吗！要么说逼良为娼呢，我今儿个算是清楚这句话啦！啥时候这世道要是没了妓女，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
子昂妈也叹口气道：“可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大清国那暂就有妓女，换了民国还是有妓女，这老毛子来就没少祸害人，这小日本儿来了倒邪乎了，一边打着中国，还一边糟蹋着女人，那可都是爹生妈养的孩儿呀！”说着又想起了失踪的女儿，哭道：“我的闺女啊！你现在在哪呢？你可别落到鬼子手里呀！”大家都安慰她。
芳子和顺姬也泪汪汪地冲她说着本国话，还打着哑语，显然是劝她不要再哭了，她们心里很难过。
子昂妈爱怜地将芳子和顺姬一并揽在怀里说：“可怜的孩儿呀！这爹妈要是知道了，心里得啥滋味儿？这兵慌马乱的，家又那么老远，也不知咋才能回到家去？”又问子昂：“咋才能把她俩送回家去？”子昂说：“现在我也没办法。”忽然他想起了田中太久，就说：“不行让田中太久帮帮忙儿呢？”
母亲不认识田中太久，但听名字象日本人，问：“日本人哪？”格格夫人说：“是日本人，在咱这北营当翻译。俺家他爹过大寿时还来给祝寿来着，是冲着子昂来的。”子昂妈惊诧，用责怪的口吻问子昂：“你咋还和日本人交朋友？”子昂说：“他跟我二哥有来往，我不跟他扯。”格格夫人说：“开始俺们也都不放心，后来看那人不那么凶。”子昂妈仍担心道：“占咱中国的日本人，可都是扛枪扛炮的，象芳子这样的，肯定是没干系，可这个日本人也是军营里的人，找他能保准儿吗？”说着看一眼芸香，又对子昂说：“芸香昨个儿还跟我说，这两天她老做厄梦！你可千万别惹出别的事儿来。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可小心点，除非不出岔儿，出了岔儿可就人命关天！”大家都不安了，芸香更是紧张。
听母亲这一提醒，子昂立刻想起芸香杀近藤四郎杀事，心想：“送芳子、顺姬回国倒是不涉及芸香，可近藤四郎的失踪，日本人能不追查吗？毕竟他和日本军方又来往，要是他们看到了芳子和顺姬，会不会将她们逃出妓院与近藤四郎失踪联系起来？会不会以她俩为突破口查找近藤四郎的下落？尤其自己已将近藤四郎的死告诉了她们，她们不论以何种方式将近藤四郎已死的事情露出去，后果都不堪设想。”想到这些，他不禁懊悔地拍下脑袋。又见芸香要哭的样子，忙安慰道：“别害怕，我不找日本人。这事儿先放下，以后再说。”又对若玉说：“明天我把你们送个新地上，都轻易不要露面。尤其是芳子，对谁都别说她是日本人，就说她是朝鲜人。”若玉答应道：“你那俺们安顿妥了，俺们就老老实在屋待着。芳子她俩我照看着，你放心，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找俺家孩子的事儿，你就费心了！”
这时，米秋成与周传孝已喝到量，也闲侃困了，便要回自家睡觉。周传孝见其他人都不在跟前，知道他们是见他俩还没下桌就在别屋说话，也不急着找，自己晕晕乎乎地捡了桌子，铺上被褥，脱衣钻进被窝先睡了。
米秋成在经过中间屋时，见里面还亮着灯，并瞧见一炕的人还在说话，便进屋招呼老伴回家睡觉，大家便各回各屋。
子昂这些日子休息不太好，身体有些乏，便先躺下了。香荷还不困，说要洗洗身子再睡，这道让他又兴奋起来，说：“我想做点生意，咱就这儿开个澡塘子。我在奉天、北平、牡丹江都洗过澡堂子。可在这旮，洗澡就得在家搁盆儿洗，太麻烦，还不如夏天在大河里洗。咱要开个澡堂子，能方便大家洗澡，还能挣钱。要开就开个牡丹池那样的就行。”她问：“牡丹池啥样儿？”他说：“牡丹池是牡丹江一家澡塘子，男人用塘子，女人都用盆儿。”她吃惊地问道：“你还看见女人洗澡了？”他忙说：“没有！男的我见过，女的我是听说的。男的也有用盆儿的，那都是干净人儿，舍得花钱的。”
她觉得洗澡是隐蔽的事，要是去了澡塘子别人岂不都知道自己在里面光着身，便说：“我才不去澡堂子呢，就在家。”他又说：“那咱家弄一个，能俩人一起洗的，我就想和你一起洗。”她不想和他唠了，说：“睡你的吧。”然后出屋打水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