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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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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的审判就这样悄然到来了。

兰春梅在云洞岩的苟雪寺参加弥勒大佛开光典礼,接到陈玉堂急电就匆忙告辞,赶回兰月亮。

所谓盛世兴佛,乱世毁佛,这是有道理的。云洞岩虽然成了旅游景点,但香火不旺,游客稀少。本来,管委会企图私设骰子场,招徕游客,投资少,收益快,又顾忌被社会大众指责,政府干涉,因此不敢冒险。转而兴修寺庙,增设人造景观,供各地香客游玩、祈福、朝拜。

这是机缘巧合,一位理事为修筑道路到兰月亮化缘,无意中谈起奉请弥勒大佛之事。说者无心,听者有益。兰春梅立即表示愿意赞助,不计代价奉请一尊弥勒菩萨。

兰春梅的慷慨有多重理由,首先是自己身上罪孽深重,内心深处的某个高地始终不得安宁。有一幕可怕的情景经常出现在梦中,英勇的天兵天将带着狗从后山的荔枝园冲入兰月亮,她梦见自己身陷囹圄的不幸悲剧。她受智者启发此事是积荫德的快捷方式,所需资金也不是很多,乐得大方。再者时下流行修庙请佛,许多无名之辈转瞬间成的大善人,名满天下,先富裕起来的有钱人,争着做功德,她也花钱买体面。她挣的又是不义之财,手上又沾着鲜血,这也不失一种救赎之举。

兰春梅斥资雕塑了一尊高大的汉白玉弥勒佛,置于苟雪寺的大门入口,寓意笑迎八方宾客。她怀疑阴阳先生在拣吉日时出了偏差,苟雪寺有份量的大和尚安置到位,立即造成香城的小平衡被打破,综合大楼坍塌了。

在彩旗飘扬,锣喜喧天的喧嚣中,金主受到王后般的贵宾待遇。众多学生沿途举着鲜花欢迎贵宾,一群老太太矫饰之后扭秧歌舞助兴,金狮献瑞,蛟龙起舞,为讨金主欢心,住持真是费尽心思。

兰春梅在助理魏莫愁的陪伴下,从汽车上爬了出来。她头戴一顶白色宽边大草帽,秀发披肩,戴着时尚墨镜,身穿白色亚麻短袖衬衫,胸口佩戴一朵黄玫瑰,一条天蓝色牛仔裤,黑色高跟皮靴,真是别有一番风韵。这朵玫瑰唯一的不安是邪煞,参加弥勒道场开光竟然还佩带着一把小手枪防身,这多少有些幽默。

住持则是一位红光满面的酒肉和尚,新僧衣新僧裤,高唱佛号,感谢大善人的驾临,向她一一介绍了管委会的诸多大耗子。

满心欢喜的兰金主一改过去的傲慢,热情地一一握手、攀谈,然后,参加大弥勒佛开光剪彩活动。

住持骄傲地领着金主见证她不计代价的功德,一行嵌刻在弥勒足底的描金楷书:信仕兰春梅女仕奉请。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不幸的宿命,而是慷慨地表示愿意再捐助十万元人民币,帮助修缮其它景点。这后来成了一张空头支票。

住持乐得眉开眼笑,亲自充当导游,领着大善人参观各景点,并逐一介绍它的典故。兰春梅自小在香城长大,不知去过多少次,像朱煮洗墨之类的典故倒是第一次听说,既新奇又有大开眼界之感。中午,丰盛素斋宴款待贵宾而没有招摇地将盛宴安排在高级宾馆,就在清梦正香之际,接到催命电话即刻赶回香城。

陈玉堂缺席全市‘扫黄打非大会’是由于夫人诗意的心率不齐顽疾复发,李阿卿感觉气喘不上来,因此陪夫人到中医院检查身体。

李阿卿深受其老子影响,对有‘屠夫之称’的西医有排异情结,病患只找老中医把脉诊治。他们等候专家问诊,突然接到灾难性的电话。这当头一棒将他打懵了,恐惧的寒流从内心深处向外渗透直达手足,禁不住四肢寒战,牙齿打架,他感觉自己心脏都快炸开了。

多年宦海生涯的历练,使他有狗一样敏感嗅觉,当理智重新回到他身上,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完电话,他吩咐道:“出了大麻烦,我得快点赶过去。”他的神色慌张,眼中闪烁着恐惧,好像心突然被摘走似的这种情况很少见。他让查某在医院等着,他会让邹秀上医院接她回去,一旦他抽不开身的话。

奇妙的是李阿卿也感染到某种惊恐气息,她很无奈,儿子儿媳尚在蜜月旅途之中,几天后才能回家。她视自己的顽疾为老毛病,听说在建大楼坍塌时,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让他放心去工作,并答应自己搭车回去。目送着他匆忙离去背影,心率不齐的顽疾没让她等到专家问诊就昏倒在门口,神医们及时进行了抢救,总算活了过来。

陈玉堂参加了现场抢救,回到兰月亮,已是凌晨时分了。兰春梅焦急地等待着陈雷公的消息,竟然什么消息也没有,在忐忑不安中煎熬。她耐不住内心的焦虑,找到秘书苏长河,这才明白天塌下来了。她感受到的恐惧犹胜于陈雷公,惊慌之中,并没有想到第三十七计。

那件大工程从策划到筹资、从奠基到如今坍塌,她全程参与其中,对其底细更是了如指掌,如今,出了如此糟糕的大纰漏,自然得有人为此负责。本来,她还有一个宏伟梦想,准备在两省交界处另创一家度假山庄,吸引粤港两地红眼睛赌徒,这个梦破碎了。

踏入白云轩的陈雷公的第一句话:“准备好了吗?快走,快走,今夜就得走,而且越快越好。”他眼中流露出惊恐、焦虑之色,立即感染了兰春梅。

“哪有那么着急之理?”兰春梅按他要求,只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再说他不走,她孤独地出走,又有什么意思?她舍不得离开这棵大树。

“天都塌下来了。臭查某,难道你没长眼睛吗?”没想到陈雷公突然震怒了,大吼一声。这着实把兰春梅吓了一跳。

这位从来在泥里洗澡的文明绅士没有骂过她一句脏话,动过一根手指头。他说黄胖子已被停职检查,那烟鬼一天没有大烟就立即投降。兰春梅被吓得像傻瓜似的,嘴都合不拢。

顿时,又委屈又慌张,两颗珍珠泪顺着腮边滚落下来。她如此争强好胜之人,何曾掉落过一颗泪珠?此时,竟不由自主。在他们利益的小团体中,只要黄胖子投降,那就是灭顶之灾。她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此番离别,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查某人的眼泪是最锋利的刀。陈雷公不由地叹息一声,自由世界让他很憧憬,那种没有监视、窃听、束缚的自在生活真是太美妙了。如果手上有护照,他也会毫不犹豫跟她一块儿出逃的。

他又累又乏,内心深处阵阵酸楚,他何尝不知道此番离别意味着什么?他坐在沙发上,一面抽起香烟,此刻是逃命的最佳时机,一面附在她耳边悄声吩咐,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搭上第一班飞机飞往香港。

兰春梅眼含热泪,痴痴地望着,痛苦正折磨着她那颗小心脏,她怎么能舍下他,只身逃命呢?

“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嗓子夹杂着复杂情感,她问。

陈雷公没有回答,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口,这条狡猾的狐狸早就有某种不祥预感,因此力促她上香港做‘正经生意’,那番苦心,恰是为今天准备的。他粗鲁地说:“什么也别说了,快走吧。”此刻保命比什么都要紧。

“若是我死了,也千万别回来。下辈子有缘,我们再做夫妻。”陈玉堂脸色铁青,眼睛酸涩,眼眶含着热泪。兰春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情感,扑到大海的怀中,失声痛苦。

兰春梅说什么也不肯走,愿意留下来,共同承担风险,哪怕坐大牢,也陪他一块儿去。没想到陈玉堂勃然大怒,猛地将她推开,冲着她大声嚷嚷,骂她无知、愚妄。试想一下,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兰春梅要他一块儿走,他们可以私渡出境,他们可以先到香港,然后可以去新西兰,过他们的太平日子。

陈玉堂苦笑了一声,他不抱有饶幸心理,事情的糟糕程度出乎意料,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一旦两人一块儿走,增加了许多难度,那么谁也逃不了,反而连累了她。他们商定秘密联络方式、暗号,兰春梅只带着几件行旅,连夜驾车出逃。

陈玉堂没有留在兰月亮过夜,而是连夜回到芝山上。一夜不眠。第二天清早,就将原秘书魏曙光招到家里,为防万一破事,吩咐他务必将过去所有不良记录全部销毁,他答应立即去办。

唯一的好消息是兰春梅已安全抵达香港,总算一颗心放下。将按行程安排,陈汝卓偕新婚妻子将于近两天抵达香港,临行前,他再三吩咐务必把他们临时留在香港,待他的指示行动,她答应照办。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发生,第三天黄胖子被带走,期待他能熬上两天或者说的抵抗两天,结果黄胖子连一天也没能坚持,就把彻底举白旗了。

好消息是没有逮到杨延冰,坏消息也不断传出来,香城的秋雨透着阵阵寒气,黄木森主动坦白交代了所有问题,由此,牵连到吴肖仁及另两位副院长,他们同时被纪律部门带走。

第四天,陈玉堂被宣布停职检查,随后被带走,谁也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

白娘子不择手段掠夺的灾星很快又应验了。

刘小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喜怒无常是被死神盯上了。他犹如困兽一般,凌晨还得亲自请旨。一切都太晚了吗?。没想到电话刚接通,老板声如宏钟,破口大骂:“该死的傻瓜,你还不知道怎么办吗?”耳膜差点没被震破,吓得手脚发软,脸色发青。此时请旨,的确是犯傻,活该被开水烫。再说就算老板没指示,他也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又电话联系罗阎罗,务必尽快排除炸弹引信。老练的命运之手肆意嘲弄他,谁能想到以前的铁哥儿们,如今成了一颗最可怕的炸弹,弄不好前程、身家性命就全搭了上去。

这一系列事办完,刘小晶心头渐渐笃定,也感到腹肚饥饿,他大声朝厨房喊人,询问家里有什么好吃?

苏家君首先发现芳华里的反常现象,小英东的狂笑,令老板慌张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冲上楼去找手枪,以便应战,特别命令她不许给任何人开门。待了好一会儿,风平浪静,他又从楼上下来,宣布警报解除。

电话铃声对他的刺激最大,振铃声就像一条鞭子抽到他身上似的,立即从沙发上蹦起来,叫佣人将电话砸了,把插座也拨了。待他心情平静之后,又让家君把电话接通。

令家君哭笑不得的是往神龛上香,老板先是要她预备香烛,突然又怀疑她手脚不干净,将她备好的香烛全扔进垃圾桶里,自己另备一份。

最令苏家君惊恐的是老板突然放枪。某位倒霉的京剧老生投错胎变成一只翠鸟,它竟然想凭一句不入流的唱词敲开芳华里的大门,在别墅外老树上胡乱聒噪:“你一定会发财。”这惹怒了神经高度紧张的刘小晶,这句优秀的唱词到了他耳朵里竟变成‘你一定会倒霉’,他一面破口大骂:“你才会倒霉。”一面竟掏出白朗宁,连放了几枪,将那个站得不高的老混蛋吓跑。

以苏家君不精细的耳朵细听,那京剧老生分明唱的是:“你就会眼瞎。”到了刘小晶耳朵里,竟变成‘你一定会倒霉’,难怪令他怒不可遏。老板反常状态,令佣人们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事事小心,吸尘器不敢用,确保地毯上没有一根狗毛。既便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原因就是一只袜子莫名地失踪了。

灾难的发展完全超出人能掌控的范围,纪律部门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极大的触动他脆弱的神经。坏消息接连不断,在陈玉堂被抓走的同一天,卫生局的现任局长及两位副局长都未遁入下水道而同时被捉。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如惊弓之鸟似的刘小晶手中攥着天王老子大印,他在最信任的大师那里卜到一卦天地泰,这是唯一的小安慰。

就在刘小晶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柳暗花明,竟接到杨延冰的电话,这是钉在杨金主棺材上的最后一颗钉子。他试图了解他潜藏在什么地方?尽管他不停地追问,心存顾忌杨延冰就是不肯透露,兄弟一场,向他道别。既然露了面,就不怕找不到他。既然他想出逃,那就更容易了。刘小晶马上联系罗金福,让他的那些喽罗务必将事情办妥了。为了预防出纰漏,他将它当成一场战役,亲自上阵指挥围堵。

他们预设了几条可能的路线,结果不如所料,杨延冰选择走水路,从海上出逃。凌晨时分,杨延冰下船时,当场被罗金福的喽罗们捕捉。他们轻易得手,另一个原因是贪婪的船老大的突然反水,既从杨延冰那里拿钱,又从罗金福那里领赏。

一颗贪婪的灵魂从此永远沉寂。

刘小晶赶到码着与罗阎罗碰了头,听他汇报了具体细节,这件棘手之事总算了结,他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但并不能安稳睡觉。预料他将接受纪律部门的调查,关键是黄胖子坦白了多少?对他与杨延冰之事又了解多少?尽管他手上有内线,但她也没能参与具体审查,内幕消息并不多。

他们没有时间喝几杯庆功酒,匆忙分手,驾着美洲豹赶回香城。谁也不曾预料到一个瘟神正埋伏在芳华里车库前,他在车库前停下车,掏出钥匙准备开锁,突然从阴影里冲出一个人来,一声不吭,一把尖刀快速地刺进他的腹肚里。他甚至没感到疼痛,第二刀又捅了下去,刘小晶几乎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抢夺刀子,却没抢到手。灯光下,他看清了那张秀丽的俏脸,又痛苦又惊讶,连声问:“怎么是你?怎么是你?”竟忘了再去抢刀子。

“去死吧。”影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血顺着墙角悄无声息地流淌,转过一条小巷,上了胜利大街,在市府前优美地转个弯往香江流去,有幸看到它流淌的市民都听到了这句话:“报应啊。”他扶着门,试图保持身体平衡,但没有成功。他流下泪来,叹息一声,然后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疯子又唱又跳,手舞屠刀,乱砍乱切,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天微微亮,清洁工发现倒在车库门口的尸首,马上报警。罗阎罗率大批喽罗赶到现场,见到那番惨境,连罗阎罗也不禁寒战,那臭驴子究竟被砍了多少刀,浑身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认。他也闹不清楚那是不是副市长?

秘书洪城被召到芳华里辨认,他也不敢肯定那就是他老板。两位佣人也被请了出来,她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听说是主子遭了横祸,哭成泪人似的,再加上那惨境,她们甚至眼睛都不敢张开。后来,凭身上名牌衣服、皮靴、皮带,地上碎镜框,左手轻度残疾等一系列证据,断定是副市长。

罗阎罗展开大规模的搜捕活动,却始终未能捉到真凶。此案后来成了又一件悬案,刘小晶的尸首则一直被冰冻在医院的冷库里,成了一具木乃伊。白娘子则成了薛定谔猫,哪怕如此一件惊天大案,始终没有在香城出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