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晌，刘生财叫老婆烧了一锅热水，集中给村里没有剃头的人剃头。刘二民叫刘满剃头，刘满的头发长了有半尺长，赃得一塌糊涂。灵娃也说：“快把你那毛全割了，成禾草了。”
刘满照了照镜子，难为情地笑笑，跟刘二民去剃头。
灵娃问：“大民没在家？”
二民说：“他是个大忙人，年三十了还不见人影子，谁晓得逛到哪里去了。”
灵娃心里有数，没准，刘大民和王强他们在一起，便说：“你哥回来的话，叫他晚上过来和刘满喝酒，过年哩，图个热闹。”她的意思是让刘大民知道刘满回来了，有个防备。
但是，刘大民没有回家。大年三十夜里，别人家团圆哩，刘大民压根就没有在村里露面。
刘二民将院子里的一堆柴火点着，篝火将窑洞背后的大半个山映得通红。妈和崔焕各人抱了一个娃娃，站在院里看火。刘生财在院里的各处放了些面卜陀灯盏，一个个点燃，说是给亡故的祖先的魂灵指路，引导他们回家过年，然后在财神爷的牌位前点了三炷香，跪拜完后，叫一家人吃饭。但是，这顿饭吃得很是别扭，刘大民没在，引得老汉想起了刘三民，两碗稠酒下肚后，老汉眼角上泛出了泪花。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也不晓得三民还在不在世上。”
崔焕连忙劝公公：“大，你放心，三民好着哩！”
“你咋晓得他好着哩？”
“大民说，三民在别处过年呢。”
刘二民也说：“大民不让我们跟你说，三民在西边当了红军。”
“好，好，”老汉说，“你们都晓得，就瞒住你妈和老子我。这么说，三民有活路了？”
老婆也说：“二民让你哥给三民捎个话，回家来看看，也不晓得他长高了没。”
刘二民赶紧答应：“我一定说，你老了，不敢说三民当了红军，让孙老总晓得了，会要咱们一家人的命。”他真后悔自己多嘴。
老婆好像是被吓住了，她不懂这里边的厉害，嘴皮子蠕动了好一会才问崔焕：“天大大，这么怕人？大民去哪了？”
崔焕不好回答，只得说了个谎：“来个拜识叫走了，男人家的事情，让他们自个忙咯。”
老婆又说：“有娃娃的人了，再不敢野了，年三十也往外头跑，你要管哩！”
“我说他。”崔焕连忙应承。
夜里，村里人睡定后，刘生财在自己窑里烧了一锅稠酒，另外装了一筐子油馍，豆包，蒸馍，悄悄地挑着出了门，摸黑送到前庄洪渠沟口的老榆树背后，转身回到家里。家里人只有他一人晓得，刘大民在窨子里猫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