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
一行人静悄悄地出了窨子，沿着一条细细的灰白色小路朝坡上爬，十几分钟后，队员们进入阵地，各自找好自己的位置，一个个将身子贴在冰冷的黄土地上。远处山峦的轮廓映在天边清晰可见，跟前好像是有层薄雾笼罩在蟠龙街的上空。刘大民睁大了眼睛朝校场坪方向张望，看不大清楚，只有些石窑洞张着黑洞洞的口。蟠龙街还在沉睡，这是新年的头一天，好像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声，表明新的一年开始。他手里握着冰凉的枪，转过脖子朝天祉园方向看，也没有动静，往日看起来高耸的寨子，在这里看不过是个黑乎乎的小山包。他估计高队长他们应该动手了，再迟天就会亮了。天亮了，战士们会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打起来会加大难度。果然，在刘大民的胡思乱想当中，校场坪上空传来了两声枪响，接着有人开始喊叫，枪声乒乒乓乓响了一气，不久，一股浓烟从马排的驻地院子里升起，火光随即将周围的树木建筑染成了亮色。
“注意前方。”刘大民提醒大家，“隐蔽好自己！”
前方没有任何动静，孙团总好像对街里出现的情况毫无察觉。蟠龙街有些混乱，他依稀听见有人喊：“好人不要出门！”“红军来了，好人不要出门！”还有些稀疏的枪声。
张侯栓说：“动静不大，不像是打仗。”
刘大民说：“高队长说要智取，看样子是攻进去了。”
半小时后，从山坡上上来三个人，刘大民看清了他们穿着红军服。来人告诉他们战斗结束，与赤卫军交接了哨位，刘大民正要大家撤离时。张侯栓突然说：“寨子里有动静！”
刘大民紧张了一下，赶快朝寨子方向张望，隐隐约约看见一些人正沿着山梁朝他们过来，刘大民立即让队员们就地卧倒，将子弹重新推进枪膛，等看清楚对方就放枪。他对一位红军战士说：“民团出动了，叫高队长调两挺机枪上来！”
本来已经松弛下来的赤卫军队员，立马绷紧了神经。多数人没有打过仗，有人还是头一回拿枪，刘大民感觉到了众人的慌乱，他安慰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怕，瞄准了再打。”他天真地相信，只要枪一响，民团就会逃回寨子里去的。
四更天，高队长领着游击队员将马排驻地团团围住。高队长分析，这一仗能否打好，关键是要控制窑垴畔，占领了制高点，就能形成瓮中捉鳖之势，但是，要控制窑垴畔，必须进大门。行动前，他叫一个战士牵了一匹马装成通信兵，靠近大门，使劲用手拍打大门喊叫：“开门，瓦窑堡急信！”
“瓦窑堡急信，开门！”
看大门的士兵大概是夜里喝多了酒，醉眼惺忪地扒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番，嘴里嘟囔了几句，开了大门。就在这一刻，藏在门边的战士一拥而上，一个人将门卫的嘴捂了，尚文带着几个人迅速上了北窑垴畔。碉堡里的两个哨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咋回事，脑袋就被黑洞洞的枪口堵住了：“举起手！”
高队长朝天放了两枪，朝院子里喊：“白军兄弟们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赶快投降，缴枪不杀！“
下边窑洞里一片混乱，白军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手忙脚乱地胡挖抓，一时连衣服都穿不上，还好，马排长夜里多喝了几杯酒，睡觉时没有脱衣，听见院子里乱糟糟，推开门嚷：“咋回事，咋回事？”但是没容他进一步发问，高队长的枪口对准了他：“我们是红军，下令部下投降！”
王强顺手将马排长的枪缴了。
马排长不肯下命令投降，有些士兵从门里冲出来，一看窑顶上都是红军，吓得转身回到窑里，对着窗户胡乱朝外开枪。
“打！”高队长的命令简短而坚决。一排枪打出去，窑里的士兵鬼哭狼嚎，靠东边的那个窑里，依然朝外打枪，高队长命令将点着火的一只洋油桶推下垴畔，立即，火光冲天，熊熊大火将窗户点燃，院子里变成一片火海，马排长看看大势已去，只得下令投降，向高队长求饶：“别打了，我们缴枪。”
除了两个白军士兵被烧伤外，没有伤亡，窑洞里有死角，枪弹打进去不起作用。白军们将枪从门里扔出来，然后高举双手一个个从窑里出来，被集中关押在南院的议事大厅里。高队长让游击队员们清理战场，把马排长单独看押起来，准备上午开群众大会。这时，山上的队员跑步前来来报告：“民团出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