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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 9月19日2021年

我自救成功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就是回来了。对,没错,只要我相信我回来了,我就回来了。这是世界果然是假的!

“咳咳!”我坐在熟悉的黑暗中,莫名感觉一阵不适。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似乎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有什么在蚕食我的生命力。我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思考的时间不断缩短,周边的世界也越发模糊,颜色渐渐偏向灰色,脑袋逐渐沉重。奇怪!

半梦半醒间,我仿佛感觉一股力道将我托起。我半坐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漂泊在无形的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光打在我的侧脸。

我微微睁眼。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一丝讶异。哦,对,我按了按沉重的脑袋,隐约记起那是颜色。对颜色,饱和度和明度都较低的颜色。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此时看到的景象仿佛被一层灰纱覆盖,一晃一晃,不是很真切。

我眼神触及面前瓷器中的那素白的卵形……是花吗?好熟悉啊!叫什么呢?斯,好疼,记不起来了。

“来杯早水茶吧。”

伴随着一个慈祥的女声,一道水流在我眼前跌落,夹带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水雾。那微弱的热气让我感觉稍微没那么寒冷。是心理作用吗?

我警惕的嗅了嗅被推只我面前的杯具。轻触鼻尖的是一种熟悉,令人怀念的香味。

这似乎就是那被称之为茶的东西?这就是茶?

我努力睁开眼睛,尝试观察的更清楚点。在那微微发灰青色的白色容器中是一池素雅的淡黄,其中夹带一些柔和的褐色。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轻度氧化的茶冲泡后常见的颜色。

我试探性的尝了一点。

茶汤入口后,感觉很轻盈。柔和的香气中隐隐有些花香的清甜……最后有些发涩……后舌有些发干发紧。这种感觉是收敛性,一般茶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感觉,这是这杯似乎更为严重。这味道仿佛勾起了我某些久远的回忆,想起了什么,有似乎什么也没有。

我稍微凝神,又品了一口。焦虑的情绪稍有缓解,脑中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明。

是在三四月左右采摘的大吉岭茶!我有些惊讶。这茶很好喝,我的意思是泡的很好。可要泡这茶水温要控制在比较低的80度左右,因此所花费的时间较长。我并没有感觉到时间到流逝。是我的问题吗?还是她早就准备好了?

好似意识到我的思绪逐渐清晰,那个女声再次响起。

“丢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重新融入这个社会不容易啊。”

我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融入?什么丢下过去?

我疑惑的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源头。模糊的颜色在我眼前从那印象派的水粉中慢慢演变出边界。我看到一位老者。什么意思?我迷茫的四处张望,眼神再次停留在面前那雪白的花蕊上。这……这……是风信子。

我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再次飘忽回老者脸上,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不由的脱口而出:“信子奶奶!”

她对着我慈祥的微笑。“乖,好好休息,你安全了。”

她的话似乎有某种魔力,似乎让我紧绷的神经有些许的松弛,我感到一丝疲倦,就是那种极其舒适,闭眼就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的疲倦。

就在我在温暖中放松的蜷缩在毛毯中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戛然而止,我看见……我。独属于我那激动,疑惑,震惊的高音声线逐渐变的低沉,变得沉稳,变得平静……还有一点嘶哑,就好像喉咙发炎后说话不清晰的感觉。

“我不懂。”

信子奶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我看着我自己开口。我仿佛置身于身体之外,失去了一切掌控权,以第三人称的角色平淡的观望。我应该感到恐惧,感到不安才对,然而并没有,就仿佛那一刻我已丧失了全部感情。

“…

…不真切虚伪的世界。”这语气,这态度,像极了它,或者说就是它。

“没有消失,只是选择否认吗?”面对它带刺的语言,信子奶奶只是平静的在我额头上放置了一块温热的毛巾。

我第一次看到它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无奈吗?是想反驳却无力反驳,最后妥协叹气的无奈吗?它甚至没有尝试去反抗。没有去辩驳。为什么就这样妥协了?是知道一定会失败吗?

“抱歉。”它撇开和信子奶奶对视的眼神。“让你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真是不幸。”

“不辛吗?”信子奶奶似乎不赞同它的观点。“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任何不幸?重新看待世界的新视角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是一种软弱,是一种逃避,是罪恶的。”不知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它,它语气有些激动。它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情绪,但是它的情绪起伏真的很大。我印象中它是理智冰冷的机器,是强大成熟的智者,但此时的它……怎么说呢?这行为很明显是无理取闹啊。就像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孩,脱下那厚重的盾牌,肆无忌惮的发着脾气。因为被宠爱,所以无所畏惧。

面对像刺猬般竖起尖刺的它,信子奶奶只是淡淡地品了一口茶,将布满茧,粗糙但温暖的手附上我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能抚平人烦恼的沉稳。“能重新感受人间真情是莫大的恩赐,或许你敞开心扉便会看到了许多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是无药可救的东西。是啊!脆弱无能,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曾经绝对不会出现的。失去一切经验,重新来过。面对世界无能为力。曾经的努力不过过眼云烟。曾经遭受苦难后磨出的利刃一笔勾销。”它的语气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是无能为力,还是没有尝试去接受?”信子奶奶说这话时脸庞犹如沐浴在温和的暖灯下,仿佛那母亲童谣中那柔和的月光。

“是逃避。所以我才说是脆弱。”它撇开眼神不去看信子奶奶。

我能理解它。我懂它指代着什么。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能感觉到。因为无法面对过去的痛苦,而选择一种自以为是的逃避方式。这听起来的确是一种脆弱的表现。我感觉信子奶奶似乎也懂了,但她并不认为我们眼中的逃避可耻。

“你的本能却这么做。因为这让你觉得舒服对吗?有效的自我保护可耻吗?放下痛苦的过去无可厚非。为什么在你眼里就变成错的了?矛盾的行为。难道只有紧紧的抓住痛苦,不肯放手才是勇敢,才能被认可吗?”

“你懂什么?自以为改变了一切,却不过是无知反应的一场闹剧。我至始至终都没躲过那可笑的命中注定。躲不掉的……”我以为它会提出充满逻辑的反驳,但它却……在发脾气。在长辈面前肆无忌惮使性子的小孩?这还是我认识的它吗?

“雨后总会天晴,不是吗?”信子奶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我认为她是尴尬吧。毕竟它是有点无理取闹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和她们之间存在信息偏差,所以我听不懂。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它声音有些哏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起来格外艰难。是因为有依靠了,所以不必成熟了吗?“我非常清楚,我并不是那能享受雨后阳光的人。既然这是宿命,那为什么命运要顽劣的让我产生贪念?”

“你确定那是宿命吗?”信子奶奶看起来有些头疼,仿佛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话题上僵持。“或者我该问究竟是宿命导致你变成这样……还是因为你相信你会变成这样是宿命,所以每当出现任何一个你认为不是宿命的事件,你都会强行将其扭曲为自以为宿命中该发生的事。厌恶未知,所以当确定唯一已知的宿命后,呕心沥血维持这种已知……哪怕知道会是悲剧也不敢尝试改变。

认为自己的命运应当是悲剧,所以亲自堵死了通往幸福的道路以后,又站在旁边为自己所创造的悲剧自怜自哀。到底哪个才

是悲剧啊?”

“你知道我根本没有选择!”它的情绪倾泻而出,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是因为这个话题,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呢?

“没有选择吗?”信子奶奶面对在这个话题上立场极为坚定,异常固执的它很是无奈,但这种无奈对于她来说似乎是意料之中但。“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有选择啊!只是人有时不想承担选择会带来的结果,因此选择不去选择,不去思考那些,他们不愿意承担结果或者结果未知的选项。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没有你理想中的选择。”

“我曾为无数的故事情节笑过与哭过,换句话说,已经进入了舆情忘我的境界,简直成了故事中的人物,然而这些个充满虚伪激情的经历,说到底终究是我大脑创造的虚幻。”它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

我感觉得到它在一边唾弃着这种想法,一边强烈要求自己坚持这个观点。但它不肯去细想。是因为知道细想就必须得承认吗?

信子奶奶叹了口气顺着它的话讲了下去。她应该也看出来了,以它的态度,她们不可能在之前那个话题上达成共识。“虚假的激情,谎言的幸福就不是事实吗?”

对啊!谎言带来的感觉就不是真的了吗?人怎么能否定感觉呢?感觉,不管因什么产生,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可是,我不由的疑惑,假的东西是怎么产生真实的事物的。

“那都是假的!都是大脑产生的幻觉!都是我赋予的定义!”它按理论上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然而没有,它的情绪像海浪一样达到了另一个波峰。原来风平浪静,深不可测的海洋,也可以被一阵轻拂而过的微风改变。

“所以自暴自弃吗?觉得自己太可怜了,所以才会一直否认世界的真实性。把自己当成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因为是旁观者,就可以没有负担;因为没有羁绊,所以所作所为也不会有负面情绪,对吗?”

“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无法被证实为真的存在。我们用观察这个世界衍生出的知识,无法反向证实这个世界本身。如果这个世界错了,我们所拥有的知识也必定为假。”它有些口不择言了。我能感觉到到这句话是慌乱中脱口而出的,并没有经过思考与推敲。

“在你眼里这个世界不真实吗?”信子奶奶依旧语重心长。

“我感受不到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是的。我必须赞同它的感觉。这是一种游离感,在这个世界中找不到归属感。感觉无法被反驳。

“生于世上,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个人都是整体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会在无形之中影响他人……”

“你难道比我高尚点吗?你自己不也是个被困住的可怜人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它直接失礼的打断了信子奶奶的论点。哦,天哪,这简直就是一个谬论。它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Tu quoque(你也一样),辩论不过就开始攻击提出理论的人吗?

“如果人人都能践行他们知道的道理的话,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活的不痛快了。”面对它那种直接往伤口上踩的无理攻击,信子奶奶依旧心平气和,稳坐钓鱼台。“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个纠结于俗世的人。”

幸得信子奶奶足够冷静,心境不同,这场它单方面的无理取闹才没有演变成八点档骂街。

它跑了。是的,落荒而逃。而我此时正坐在那里,它的位置。

我感受不到它,这里只有我以及面前对我微笑着的慈祥老者。

信子奶奶先是有些疑惑,接着注意到我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语气中充满了感叹。“真是一个矛盾的孩子。”接着声音变低,好似喃喃自语。“重新观望世界还会在自以为是的宿命中作茧自缚吗?”

我不懂她流露出的那个眼神。我想再去看一看,看一下能不能理解,但是不等我细细观察,那沧桑的眼神已然消失,留下的只有慈祥的微笑。

“孩子饿了吧?来吃点面,我联系一下你的朋友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