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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残,人已故

那天晚上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紫禁城瞬间就被大雪覆盖了,那一夜寒梅傲寒而立,百花凋残,红梅开得极好,还散发着梅独有的寒香,一阵冷风袭过,吹遍了整个紫禁城,带着那股寒香吹到了承乾宫中。

昏昏欲睡的万贞儿闻到那芳香,睡意全无,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自己走到衣柜前找出了她那身皇贵妃的礼袍来。那件衣服是用金丝线一阵一阵绣的金凤凰。绣得真是栩栩如生,恍若一只金凤凰凤飞九天。

“姨母,你怎么?”

“月儿,去本宫柜里拿出那用金镶玉制成的盒子,拿过来,本宫要梳妆打扮。”

上官寒月带着疑问走到了那柜子前,按照万贞儿的吩咐将那精致极了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万贞儿的面前。

”姨母,那是什么东西?“

万贞儿没有回答上官寒月这个问题,只是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把精致的钥匙,将那盒子打开。原来盒子中装的是凤头钗和凤凰步摇,那头饰分明是皇后才可以佩戴的 ,难怪要保存的那般好。

”姨母,这不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头饰吗?姨母怎么会?“

”给本宫戴上,这些都是万岁爷在封本宫为皇贵妃时赏赐给本宫的。“这一生,本宫都没有机会成为他的正妻,本宫用了数十载的时光去争斗,去夺权,可本宫真正想要的从未得到过。我不稀罕什么虚名,我只想当一回他的妻子,名正言顺的能与他葬到一处。可是,本宫这个愿望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上官寒月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的开始给万贞儿梳妆佩戴头饰。

”月儿,本宫闻到花香了,上次你拦着本宫,经过太子妃的照料身子大好,本宫今日身子爽朗,想去御花园瞧瞧梅花,你不会再拦着本宫了吧?“

”姨母月儿什么时候敢拦您啊,只是月儿一直担心姨母的身子。既然姨母如今身子好多了,那月儿自然不敢再阻拦啦。正如姨母所说,那寒梅开得愈发的好了,虽说这屋外大雪纷飞,可那寒梅倒是傲寒独立,开得没得很。“

”那随本宫去瞧瞧吧。“

上官寒月给万贞儿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又打了一把伞,一路搀扶着万贞儿。整个紫禁城都被大雪覆盖着,从金碧辉煌变得素净了些许,但它的气势让人更加的肃然起敬了。踏着雪地,缓步走到了御花园中。这百花凋残,唯有寒梅绽放,似乎它跟这大雪斗气一般,雪下的越大,它倒是开得愈发的旺盛了。

花开时,拈花浅笑,记一份安然。花落时,堆冢葬花,盈两袖暗香。纵使,流水落花,人渐远。亦是,天上人间,生命葱茏,繁华笙歌。

“我轻轻绾起的长发,是否会绾住你一生的痴缠?挑灯回望,远芳侵古道,谁的一世长安,能长安一世?”万贞儿拈花低头嘀咕着,似乎与人语,却又似同花讲。

“你可否记得,我们曾在此许下的诺言?春来,陪你一起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夏来,陪你一起临海而居,看潮涨潮落。秋来,陪你一起用千年的钟声,敲响枫桥的客船。冬来,陪你一起沐雪,直到走到白了头。你说过陪我浪迹天涯,可为何当你君临天下之后,却总独留我一人?”

不知何时万贵妃开始抽搐哭泣起来,泪珠蹦出,脸颊全是泪水,那泪珠同雪一同低落在地上。一阵寒风冰冷的打在脸上,雪愈发的狂了,越下越大,寒风凛冽,即便是常人也是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

“姨母,咱们还是回去吧。”

“寒月,本宫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跟他们退下吧。”

“姨母……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大胆,本宫的话你们都不放在眼里了吗?本宫让你们滚,你们还站在这儿做甚!”

万贞儿这一怒,自然吓得众人赶紧离开了,即便上官寒月再不愿,也不敢再违逆万贞儿的意思,只得退到远处。

寒风中大雪里,独留万贞儿一人撑伞站在雪中,望着那朵朵开放的寒梅,时而笑时而哭,时而说着什么 ……

在东宫中,张偌在暖炉旁微闭双眼,听着星时抚弹的曲子,十分的闲适。

忽然间琴声断裂,琴弦崩裂。星时十分慌张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张偌的身旁。“就是今日了,她……”

这句话一钻进张偌的耳朵里,张偌便瞬间清醒,她明白星时这话是何意。赶忙拿了一件斗篷便快步的冲了出去。

刚准备好热茶的君悦看着张偌那般焦急的夺门而出,赶忙放下茶水拿了一把伞追赶上去。

一边追赶一边在后面儿叫嚷着:“太子妃,您等等奴啊,发生什么事情啦?”

张偌先是跑到了承乾宫,到了承乾宫才知道万贵妃去了御花园。

“君悦,赶紧去请万岁爷到御花园去,就说贵妃娘娘恐怕命不久矣了。”

“太子妃,这样的话,简直大逆不道,怎么?”

“别废话了,你去就是了。”

张偌慌慌张张的又跑开了,虽然君悦还没有弄清到底什么情况,但是既然张偌都那么说了,她也只得按照她说的办了。

即便张偌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御花园中,可还是来晚了一步。万贵妃又哭又笑,哭着哭着便放开了那把伞,任自己在风雪中。寒梅开始掉落,一片又一片的梅花随着寒风飘下。

万贞儿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随后便是一片黑,她一下子倒在了雪中。“万岁爷,若有来世,贞儿还想与你在一起,不过,可否答应贞儿做正妻?”

语音未落,万贞儿就这么去了。掉落的梅花随着白雪覆盖到了她那锦衣华服之上。

当张偌走到她身旁之时,她已然香消玉殒。

“贵妃娘娘,娘娘……”她怎么就这么走啦?她还没有见到她心爱之人最后一面呢,按照电视剧里面的套路她不是应该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里的吗?她怎么就这么安静的孤独的死在了这雪地里了呢?她骄傲了一生,歹毒了一生,幸苦的爱了一生,可最后却落得如此孤寂的下场。

在君悦的转告下,朱见深同朱祐樘一并连走带跑的来到了御花园。他们来的时候同张偌一样,看到的只不过是万贞儿的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朱见深看到眼前这一切,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呆呆的走到了万贞儿的尸首面前,将其紧紧的抱住,失声痛哭了良久,随后又默默的将万贞儿的尸体给抱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此刻眼中只有万贞儿。

张偌早已丢了魂儿,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朱祐樘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这大雪天的,你也不好好照顾自己,瞧瞧你浑身都冰冷了。”

对于朱祐樘来说,万贞儿的死只是一件皇室的大事儿,却不是他的伤心事,更不是他的开心事。只是见到张偌那般难过,他心中也不怎么好受。

张偌转身紧紧抱住朱祐樘,靠在朱祐樘的胸膛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别难过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祐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傻丫头,只要你有求的,我都会尽力给你实现。”

“他日你登基,可否轻饶万氏一族的族人?”

“傻丫头,我像是会滥杀无辜之人吗?你放心吧,今日贵妃已经去了,过去种种也已经去了。我不会做那些赶尽杀绝的事情,我也更不会牵连无辜的。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照顾万贵妃的同时,也跟她有了些感情,她如今去了你心中必定不会好受,但是斯人已逝,徒增伤悲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我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我明明知道他不会的。可是我还是害怕他会那么做。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开始不相信起我的丈夫了呢?可能是今日太难过了吧。

“你说如果我哪天死了,你会让我如此孤寂的死去吗?”

“你说什么胡话呢?没有我的准许你不会死,而且,即便要死,也是我死在你的前面。”

忽然间张偌的嘴对上了朱祐樘的嘴。“我们以后不要再谈论死不死的问题,跟我一起说‘you jump I jump’”

“You jump I jump?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语言,我将它翻译为,生死相随。”一个人死去实在是太寂寞了,我能陪他18年,其实我在21世纪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倒不如到时候随他去了。

“好,生死相随。不过,如果哪天我真的比你先走了,你得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你才能去。”偌儿,若是我真的比你早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你还能继续活着,活得开心,如果可以让欧阳来替我照顾你也是可以的。其实只要你能快乐幸福,即便我死去了,也会替你高兴的。

想来,静谧的时光,可以不动声色,也可以风起云涌。而我,只想同你,从花开走到花落,从朝起坐到暮落,从泥泞走到繁华。也想同你一起,于慵懒的午后,临一帖中锋,摹几行小楷。即便,有风翻窗而入,掀起案角的书,亦不必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