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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潮生(十)

定海的大牢里,绯鬼的首领被卸掉了甲胃,用绳子捆着,坐在牢房里的木板床上,玉涟心坐在外面,一边喝着酒,一边切着烤肉吃,见那女贼首面露难色,笑道:“怎么,小阿姨,饿了?”

“哼。”

“饿了就直说嘛,真是的,来人,开门。”

“是。”两名穿着黑衣,腰中别着铁尺的衙役走过来,解开门锁,打开了牢门,玉涟心拿着酒肉进去,坐在她面前,把东西往那木板桌子上一方,自己切了一片肉,用刀挑着递到女贼首嘴边。

“你把我解开,我自己能吃。”

“那不行,你又不是不会武功,别到时候再跟我打起来。你吃不吃!”

女贼首勉为其难地咬住了那肉片,吃了下去。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喂你吃一口,”玉涟心挑着眉毛说着,手上拿着小刀继续切着那块烤肉,“你要是乖乖配合呢,好酒好肉供着你,兴许回头能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要是不配合,我告诉你,东齐赤甲军可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叫围而后降者不赦,想你这种首领级别的人物,免不了要先受一顿酷刑,然后再当众处死,死之前的轮番羞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无耻!”

“我无耻?你配合着汪值那家伙诈取朝廷的银子就不无耻了?更别说你们手上还有着越州人民的血迹。”

“别吧,越州以前是南梁的地,人也是南梁的人,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成为东齐的百姓,都不向着你们,还在这给自己贴金呐?说什么为了越州人民。”

“凡入我东齐户籍者,便是我东齐之民,赤甲军有保境安民之则!无论百姓如何看待我们,我们还是会战斗下去!好了,问你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

女贼首现在倒是真香了起来,主动张开了嘴,玉涟心送进去一片肉,她嚼了嚼,咽下去后说道:“你可以称呼妾身为雪姬。”

“雪姬?你姓什么?”

“没有姓氏。”

“行吧。我问问你,你来到越州目的是什么?”玉涟心说着,又递出一片烤肉。

雪姬吃下去之后说道:“还能干什么,无外乎是挣钱呗。最开始当海寇的时候,总是遇上南梁的水师,根本靠不了岸,后来就遇上了汪刺史,他跟我合谋了现在这个捞钱的计划,一边助他收荡寇捐,一边打劫他运送五石散的船只。这东西在东齐是禁止服用的药,但南梁吃五石散成风,许多人都离不开这东西,他们带着大把的银子来找汪值,交付订金之后,把五石散运走,我们再劫下来大部分,留给小部分给他们,然后由我们的人从南梁黑市上售卖,所得的利润,都归我们所有。而南梁那边,只能吃哑巴亏,毕竟货在在他们自己手里被劫走的。”

“哦,看样子你应该捞了不少了吧,银子藏哪儿了说出来,这块肉切完之前说不出来,我就把你变成这盘子里的烤肉。”

“我说,我说,别这样对我,我都交待。”

玉涟心又切下来一片塞她嘴里,说道:“想好了再说。”

“说出来,能换条命吧?”

“快特么说。”

“从苏城的港口,往东南方向航行七十里,有一个小岛,银子都在哪儿。”

“下一个问题,瀛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变成了海寇?”

“事情是在五年前,当时的秋家和徐家各自占据了瀛台的西部和东部,他们两家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在五年打了起来,我们所定居的西瀛岛也被波及,有许多瀛人也趁机造反,把整个岛搅得一团糟。这些年有许多在战争中跟自己部队失散的武士以及逃兵离开了瀛台,成为海寇。像我们这些人,就是那些武士的妻女,害怕被清算,跑了出来。”

玉涟心皱着眉头说道:“秋家是我们东齐朝廷派遣过去的地方官,是你们的长官,为什么不去投奔他呢?”

“不行啊,现在秋家的刺史说他是个暴君也不为过,我们这些女人要是落在他手里,那下场还不如去死啊。”

玉涟心又切了一片肉喂给她,说道:“这地方上的事还真是难管啊,我得禀告给陛下,这瀛台必须得治一治了,作为地方官,怎么能穷奢极欲呢?还有那个徐家,跟东齐朝廷官派的地方官员对抗,这不就是造反吗。”

“大人?我接下来要被怎么处置啊?”

玉涟心斜了一眼道:“你借我一样东西,我放你回家。”

“不会是,我的人头吧?”

“不是,是你的这套衣服。”

苏城刺史府。

“你看见真海寇被全灭了?”

“看见了。”

“你亲眼看见的?”

“我亲眼看见的。”

“他们说什么没有?”

“离得太远,听不着。但是,绯鬼团的人被抓了。”

汪值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说:“这群女的该不会把我供出来吧?”

管家说道:“您这事儿不用操心,戚大友他又没有权力治您的罪,他要请示陛下,得派人去京城,这一来一回,山高路远的,万一遇上个什么歹徒贼人的......”

"你能办这事?"

“我办不了,但是有人能办啊。您手下那些假海寇......”

“好小子,我就没想到呢。”

定海大营。

戚大友看着玉涟心问出来的供词,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怒声说道:“我要赶紧禀明圣上!”

“等等,”尔朱云烈叫住了他,说道:“如果我是汪值,我就会派人去截杀你的信使,只要问起来,那就一口咬定是海寇干的,你跟他没有从属关系,他不能管你,你也不能管他,只能干瞪眼。”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么逍遥法外?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派人夜袭刺史府,把他干掉,然后就硬说是海寇干的。”

“不行,”玉莲心道:“你这是违反新法的,绝对不能搞暗杀手段。”

“那要如何除掉汪值这个地方大害?”

“一州的刺史,能管他的只有皇帝陛下,但是皇帝远在京城,不能亲临,不过嘛,唉,是时候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玉涟心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枚凋刻着东齐皇室族徽的金色钺头,钺的上面和东齐国家符节相连,长不满半尺,很小的一个东西,却让戚大友眼睛瞪得熘圆。

“天子黄钺?”

“持黄钺者,如陛下亲临!”

玉涟心拂袖之间,已初见威严,她将黄钺收了起来,说道:“临行之时,陛下借我黄钺,许我在地方上可代替天子执掌生杀大权,两千石以下的官员,皆可杀!那汪值虽然是一州刺史,但是和郡守同等俸禄,都是两千石,如果给他看见这个东西,说不定,他会变得很老实哦。”

“可是,君侯啊,万一,这家伙狗急跳墙了,怎么办?难道我要和他在苏城打一仗?”

“这倒是大可不必,以我的推算,即便是我拿着这张口供到他面前,他也会拒不认罪,要想让这家伙死心,就得让他服了才行。咱们俘虏了那么多绯鬼女贼,我已经想好了,就把她们的衣服扒下来一套,让云烈姐穿上,假扮成绯鬼,而后趁夜色,潜入刺史府,找一个柴房之类的地方藏起来,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们就来搜查刺史府,把云烈姐找出来押走,这他汪值窝藏海寇的证据不就有了吗?”

“奸,太奸了啊你可,那汪值能看不出来这是假扮的?”戚大友反问道。

“这件事,主要是要让百姓看见,我们杀的海寇,是汪值的人假扮的,这次从他府里搜出来的海寇,是我们的人扮的,但是百姓看见的海寇,他们以为是真的。只要让他们看见,汪值,百口莫辩。”

尔朱云烈一脸的不开心,拎着玉涟心的耳朵说:“好你个小坏蛋啊,这就拿我当棋子了是吗?”

“姐姐,姐姐,疼疼疼,哎幼,姐姐,你放心,没有下次了。”

尔朱云烈把手一揣,都着嘴说:“好吧,那孤家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演这出戏好了。”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汪值就被吵醒了,叫来管家一问,知道这是戚大友带兵上门要搜查,骂了一句:“这小子到底是不上道啊,敢来搜我,谁给他的权力?”说罢,就穿好了衣服,把身边的美姬推开,甩着袖子出门去了。

到了大门口,看见了气势汹汹的赤甲,街道上也挤满了看戏吃瓜的群众,汪值厉声呵斥道:“戚将军,你这是何意?”

戚大友把雪姬的证词拿了出来说:“这是绯鬼头目的证词,她指控你勾结海寇,我们现在要对你进行搜查。”

“这分明是那个贼首乱咬人,想为自己开脱,戚将军,你可不能上当啊。”

“究竟是乱咬人还是事实,一搜便知,莫非刺史大人有亏心事?”

“胡说!”汪值厉声斥道:“我能有什么亏心事,倒是你,戚将军,你这已经僭越了知道吗?”

站在戚大友身边的玉涟心看着汪值道:“汪刺史,你看这个!”

玉涟心亮出天子黄钺,质问汪值道:“汪刺史,你该不会不认识这个东西吧?”

“天?天子黄钺?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哼,吾乃天子特使,邺南侯玉涟心,特奉我东齐天子旨意,探查越州海寇一事,黄钺所至,有如天子亲临,汪刺史?”

汪值立刻心领神会,对着黄钺跪下道:“吾皇万岁!”

“是本使要搜查你这刺史府,天子黄钺在此,还算僭越吗?”

“不算,那自然是不算。”

“哼。”玉涟心冷哼一声,把袖子一甩,带着赤甲军进了府中。

汪值现在心里面是五味杂陈,合着那天那个所谓的戚将军爱妾其实是假节钺的天子特使,可恶啊,这自己的那些事岂不是全被她知道了,原来,那天她是故意试探于我,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竟然连我都没察觉出来哪里不对劲!

“不过,我府里可没有任何跟海寇有关的东西,她搜不出来,我只要拒不承认,她能拿我怎样?虽然她凭黄钺可以处置两千石以下官吏,但前提得是那个官员有确凿的犯罪证据,现在哪儿有证据证明我勾结海寇?就凭那一个绯鬼的证词吗?谁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屈打成招?”

这时,一名赤甲军喊道:“找到了!”

只见一队赤甲军,押着一名绯鬼走出来,这绯鬼自然是尔朱云烈假扮的。

“汪刺史,解释解释吧,”玉涟心冷冷说道。

汪值脸色铁青,扑通一下跪地上,说道:“君侯,君侯,这是冤枉啊,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这人啊。你这女人,你怎么跑进我家里的!”

此时在大门口,许多围观群众开始指指点点道:“看,我说什么来着,刺史肯定跟海寇有勾结,荡寇捐收了一次又一次,咱们的钱都被他刮走了,海寇倒是一个没杀,还得是咱们戚将军,为民除害啊,知道吗?之前戚将军在定海,用三千人砍杀了整整一万名海寇。”

“我知道,这件事,定海的人都开始传开了,戚将军以少胜多,那神勇堪比天兵天将啊。”

“哼,这刺史,我早就说他不是好人,现在好了,露出马脚了。”

门口处,变装成绯鬼的尔朱云烈跪在地上,开始控诉起来说道:“好你个汪大人啊,这就翻脸不认人了,昨夜还搂着人家,说要给人家荣华富贵,今天就假装不认识了。哎幼,活不了了!大家听我说啊,我们来抢掠沿海,都是汪大人指使的幼,他让我们搞出点大动静来,这样他才好敛财,得钱之后,再跟我二八分账,这都是他干的事儿啊。他还借这个由头,骗朝廷的军饷呐!”

此语一出,汪值彻底下不来台了,群众怒了。

百姓们气愤地高举拳头,喊道:“杀汪值!杀汪值!杀汪值!”

汪值跪在地上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料到会搞出来这么一出,明明自己昨天没有得到府中进来人的消息啊,这个绯鬼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就得说到尔朱云烈这身手了,就刺史府里那些臭鱼烂虾,想要发现她潜入,那起码得修炼个一百年。

“汪刺史,还有话想说吗?”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女人竟然是天子尊使,要是知道,那天在酒宴上我就不会说那些。”

“其实你不说,今天这个局面也不会改变,因为我一开始就已经认定是你有问题了。”

“你?可恶啊!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都要装成一副清廉的样子?一个月几十石俸禄吗,你拼什么命呢?”

戚大友一脚踢翻了汪值,厉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利欲熏心!我戚大友是个兵,兵,就是要保护百姓的,不是祸害人的!汪值,你这种小人,怎么懂得理想二字!哼,你就在刑场上走完你这肮脏的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