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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天涯(六)

东齐黄龙四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京城的人们,挂上了纸灯笼,被压制了许久的商贾,终于在这一天可以短暂地进入京城进行交易,这是上元节所赐予的机会,在这一天,没有宵禁,从正月十五晚到正月十六早上,商贾可以自由买卖,但是到了十六这天,就得速速离开京城,停止交易。

自从鱼璇玑颁布新政,打击那些可以垄断一个行业的巨商富贾之后,这些大鱼算是彻底搁浅了,再来的商人都是做小买卖的个体商贩,所卖的东西也都是些从西域来的香料,手工制品,还有诸如禽类,牲畜,一时间,整个京城变得是熙攘繁盛,全无往日的清冷之态。

而人们,脸上的笑也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这些时日,在新政之下,他们有的人封了爵位,有的人得了赏赐,自己一年的辛劳没有白费,不仅自己能吃得上饱饭了,还让子孙后代能跟着享福,这换了谁,谁都高兴。人们不愁吃穿了,才有了过节的心思,而这时候,驻扎在城外的火器营炮队也拉着大炮进了城,人们看着那黑色的大铁筒子,议论道:“这大过节的,把大炮拉进城里来是干什么啊?”

“不知道,谁知道这官老爷是怎么想的。”

“军爷,军爷,这拉着大炮来是要干什么啊?”一名平民问着推着大炮的士兵,那士兵笑道:“少府监做出了新的烟花,一般的纸筒打不了,要用这东西往天上打,你们有眼福了,哈哈,今年的烟花打出去,咱们全城的人都能看见。”

“真的假的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可是咱们皇上的意思,听说啊,鱼丞相因为这事把皇上痛骂了一顿,说他是乱花钱。”

“嘿嘿,依我看咱们鱼丞相倒不像个丞相,反而像是个给皇上看守零花钱的婆娘。”

“说得也是,你说鱼丞相是个绝代美人,陛下也是年少有为,这要是把鱼丞相娶了当皇后,嘿嘿,那真是一个珠联璧合啊。”

士兵扬着手说:“去去去,别乱说昂,小心说错了话掉脑袋,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到了晚上准备看烟花嗷。”

“谢谢军爷,您慢走,哈哈。”

仙月侯府中,鱼若薇等人坐在一起做元宵,而鱼璇玑她们则被要求入宫参加宫宴,与她一起的还有玉涟心,尔朱云烈,萧秋颂,以及其他的大臣们。鱼璇玑穿上了紫色的官袍,玉涟心也少见地穿上了上黑下赤的侯爵衮服,头戴九旒冕冠,尔朱云烈身为公爵,自然也是要穿衮服的,高皝赐她出入礼同天子,所以她是十二旒冕冠,萧秋颂则穿着公主礼服,四人一同赴往皇城。

玉涟心还是不太适应这东西,说道:“真是麻烦啊,话说回来,现在不是没什么大祭礼吗,干嘛要求我们穿衮冕啊。”

鱼璇玑道:“陛下说,要在今天晚上燃放花灯,用来纪念过去一年在征战中阵亡的将士,每一盏灯,都代表了一名死去的将士。而后要还要祭祀天地,以及主杀伐的西方白虎七宿。”

“这样啊。”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远处的少府火药库位置窜出一道冲天的火光,那大火迅速席卷了京城,玉涟心一看,大喊一声:“不好,那边还有许多百姓呢!”

“我去叫人通知皇上!”鱼璇玑说道,“涟心,去叫千鹤军来救援百姓,我这边去叫赤甲军来。”

尔朱云烈道:“我去通知千鹤军。”

玉涟心看向远处的大火,怒骂了一句,就往那边跑了过去。萧秋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看了看,便跟着玉涟心一同跑了过去。

“不是吧......”

玉涟心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无数的民房被摧毁,百姓们倒在地上,浑身漆黑,有的则四分五裂,火还在燃烧,有的幸存下来的孩子在哭喊,玉涟心一巴掌推开倒塌的柱子,将那孩子抱出来,另一边萧秋颂也救出来一人,“殿下,”玉涟心唤她道:“你把这孩子抱过去,我好像看见个不太友好的家伙。”

玉涟心说着,迎向了面前走过来的人。

那个人浑身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戴着斗笠,不明身份。

“你这家伙,就是你搞的破坏是不是?你是怎么混入少府的?少府监呢!”

黑袍人阴险地笑着,说:“哈哈哈哈,少府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少府监还能在哪?”

“可恶!”

玉涟心没有配剑,她还没被赐予剑履上殿的资格,于是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没烧完的木棍冲了上去,对着黑袍人噼头一棍,却被黑袍人躲开。

“混蛋,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混进京城的!”

黑袍人笑而不语,只是一直躲避着,玉涟心连着攻出数棍,皆被他躲过,而后瞧准机会,一个近身,玉涟心的棍子被他握住,黑袍人笑道:“这种木棍,能对我造成什么?”

“可恶。”

玉涟心直接使出体术,铁棍一样的腿顶了起来,那人转身避开,顺带着掰断了玉涟心手里的木棍,笑道:“这位侯爵小姐,你似乎有些心急啊,心急可是打不赢敌人的。”

“哼!”

玉涟心将手中的半截棍子扔向他,而后飞起一脚踢了过去,黑袍人轻描澹写地躲开,而后勐地出腿,正踢中玉涟心的大腿根,让她一瞬间腿部剧痛酸麻,无法抬起。

“太嫩了。”

黑袍人从身后甩出一把短剑,连连攻向玉涟心,逼得她只能来回地躲避,只见那短剑,跟锁定了一样,每一次攻击,都是攻击玉涟心露出来的脖子,对于墨玉流光甲,确实只有脖子才是弱点。

玉涟心无法接战,只能连连退让,不断地躲闪,忽地发现了一处破绽,勐地凑近,一拳打去,却好像打在了铁板上。

“你这个家伙,还在身上套了护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嘛,毕竟世人皆说邺南侯玉涟心是剑术高手,为了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自然是要多加一些防护才行。”

“你知道我?”

“新罗人谁不知道?”

“你是新罗人?”

“算是吧。其实呢,我是黑水营的人,你们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这我自然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就潜入了东齐,来点火药库?”

“你在新罗屠杀了一百万人,我这点个火药库才炸死了几个?和你比起来,我什么都算不上。玉涟心,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刽子手,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下地狱的,我发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而你们的皇帝也真是够蠢,竟然把大炮调进城,这下好了,直接随着爆炸变成废铁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怎么打出去的,但看到这些药末可以制造这么大的破坏,我一点都不奇怪新罗会被灭亡了。”

“哼。我的罪业,我一个人来承受,你敢杀东齐的百姓,你今天注定无法活着从这里离开了!”

玉涟心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她避开了黑袍人的刺击,准确地伸手抓住了他握短剑的右手,双手如同铁钳,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而后用力提膝盖,给了他一个膝撞,这时,那人十分冷静地松开右手,用左手接住短剑,一下捅在了玉涟心柔软的侧腹,却没有任何刺进人体的反馈。

“哼,果然,穿着暗甲呢。原来战场上横行无忌的玉涟心,靠的不是超过常人的武功,而是刀枪不入的暗甲,你那把刀呢?你不是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吗?为什么不带在身上,还有你穿的这件衮服和头上的冕冠,真的是太可笑了,你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沐猴而冠吗?用它来形容你真的是十分的贴切啊!”

“废话真多!”

玉涟心伸出右手,重重地一拳打在黑袍人的头上,斗笠飞到一边,露出了他的脸,玉涟心被这脸吓了一条,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