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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之初(九)

寰州大营,伤兵房。

伤兵们仍在病床上哀嚎着,药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房子的外面,俨然一个屠宰场,沾血的刀子和铁锯泡在煮沸的水里,纱布挂着,在风中像是白色的招魂幡。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声“进去”,就看见被绑住手的樊辉被人一脚踹进了房里,而后,只见那县尉揪住他的发髻,拖着他,用手扒开他的眼皮,说道:“看,看呐,看看这些因为你的假药而被锯掉手脚的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而后,县尉说道:“将士们,就是他,是他害了你们,幸得殿下明察秋毫,将其抓捕,将士们,你们的仇,今日得报!”

伤兵们群情激奋,大骂樊辉,骂不绝口,有一人拄着拐棍,单腿蹦过来,朝着樊辉的脸吐口水,骂道:“狗奸贼,你还我腿来!还我腿来!”

另一个双腿健全但是没了左手的士兵走过来,一脚将樊辉踢躺下,踩着他的脸,大骂道:“畜生!”

这时候,玉涟心带着千鹤军过来,留千鹤军在外面,自己进了屋,说道:“将士们,先住手,先住手。”

“是殿下,殿下来了!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伤兵们现在对玉涟心极为尊崇,他们很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都会记得。

玉涟心说道:“这个樊辉,固然可恨,但是他的背后,是范阳郡守!孤已经审过他,他都交待清楚了,是范阳郡守,要求他把真正的金创药拿给他,经由他手,走私给周国,换取更高的利润,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范阳郡守,孤,一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此时,范阳郡守也到了。

他是被他夫人磨得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来去找玉涟心求情,见到了玉涟心后,急忙撩起官袍跪下,磕头道:“殿下,殿下您素有仁德之名,请您饶恕樊辉一条性命吧,这些伤兵,下官会调拨补贴,增派人手照顾他们,当做补偿,请您高抬贵手啊。”

玉涟心一脚踏住他,说道:“范阳郡守,你让你的小舅子把药给你,然后你拿去偷偷卖给周国谋取高利,你以为孤不知道吗?现在周国正在频频进攻吐蕃国,伤兵甚多,需要药品,你正好可以发一笔横财,说说吧,卖了多少银子?”

范阳郡守磕头不止,说道:“殿下,绝无此事啊!下官绝没有干过这种叛国之事,这分明就是这小子在诬陷下官,请殿下明察。”

玉涟心摊手对樊辉说道:“看吧,你的姐夫根本不认,你分明是在撒谎,倒卖药品的家伙就是你吧?”

樊辉跪地磕头道:“殿下,小的说的句句实话,都是我姐夫要挣钱!都是他!”

玉涟心凑到范阳郡守面前道:“他现在一口咬定是你,伤兵们很气愤,郡守啊,军心,孤不能丢,所以,只能朝你借一样东西了。”

“殿下,要借什么?”

“脑袋。”

卡察一声,血光乍现,玉涟心一刀斩杀范阳郡守,提起他的首级看向伤兵们说道:“罪魁祸首已死!”

伤兵们高呼:“殿下千岁,”这一下,寰州大营军心尽归玉涟心,至于范阳郡守是真的倒卖药品还是被樊辉乱咬上的,没人在乎。但是,如果要让伤兵们彻底相信自己,那么范阳郡守必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樊辉和郡守的关系,如果只杀了樊辉,人们就会怀疑郡守和公爵是不是暗中达成了什么。

玉涟心初到云州,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尽收云州军民之心。

“好了,樊辉,现在要轮到你了。”

“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啊,真凶都死了,我只是个帮凶,您饶我一命吧。”

“帮凶,也是凶啊。”

玉涟心一把抓住了樊辉的发髻,而后看向所有人,说道:“我经常对人说一句话,那句话是,要想下半辈子不做噩梦,就都别看我,把耳朵堵上。现在,没你们事儿的,都该干嘛干嘛去,伤兵,伤口不疼了是不是?都回病床上躺着去!”

伤兵们这才不情不愿地躺回自己的床上,县尉县丞和千鹤军们也都出去了,现在只剩下玉涟心和樊辉两个人在这儿,玉涟心从大锅的开水里拿出一把铁锯,走向了樊辉。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啊!救命啊!快住手!我错了!我不应该造假药!殿下!饶命啊!饶命!饶命!”

杀猪般的嚎叫声持续了一刻钟,等声音停息,玉涟心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辕门外,人们见了她,心里面都惊了一下,只见她雪白的连体衣,现在溅满了血,左手提着一把铁锯,右手拽着一截骨头,她把骨头和锯一扔,对鱼若薇说:“我们走,回范阳。县丞,县尉,你们挑两个胆子大的去把里面地擦了。”

“是,殿下。”

一进去,好家伙,县尉差点就呕出来,他强忍着恐惧,把那地方给收拾干净了,心说:“我的天爷啊,这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对那个伤兵的样子,温婉可人,人畜无害,怎么这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把人给拆了可还行?怪不得坊间传她是玉面阎罗。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了。”

数月后,伤兵们也该回家了。那时已经是秋天,秋风萧瑟,受伤的士兵装着公输羽制造的义肢,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见了爷娘,老人们看着自己的孩儿,激动了半天,颤颤巍巍地说道:“儿啊,你不是说就受了点小伤吗?这腿咋就没了呀!”

了却寰州之事后,范阳郡守的职务空了出来,玉涟心此时已有任命官吏之权,于是她便将范阳郡守之职务交给了鱼若薇,而范阳郡尉,给了戚灵雨,杨亦初,秦汐妍,花舞影,风临晚四人,也都给了她们重要职务,此四人分别都督四个城池,如此一来,云州之地的重要官员,全部由自己的亲信担任,势力框架已经初步构成。接下来,玉涟心要招募属于自己的幕僚和门客,扩充势力。

黄龙六年的秋天,范阳城中来了一个年轻人,此人身长八尺,剑眉醒目,甚是俊朗,手里总是拿着一柄折扇,穿了一身灰色的袍子,径直来到了玉涟心的公爵府。

门口的千鹤军守卫见到来了人,这便拦住了他,说道:“这位先生,来公爵府,所为何事?”

“小生见殿下张榜招募幕僚门客,小生是来应征的,希望能够在殿下的府里谋取个差事,还望阁下可以代为通禀告。”

卫兵说道:“既如此,先生请稍等片刻,吾这便去禀告给殿下。”

卫兵转身进府,那人心中暗道:“这位云国公府门口的卫兵都这么彬彬有礼,如此的平易近人,全无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姿态,看得出来,云国公殿下自己也一定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比那些贵族的老爷们强了百倍,这样的人,才是我司马奉孝应该追随的主公。”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人,是那卫兵回来,朝司马奉孝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我家殿下有请。”

这时候,门口站着一个婢女,见司马奉孝进来,婢女迎上来说:“先生请随奴家来。”

“有劳了。”

婢女走在前面,司马奉孝走在后面,看着这婢女的身形仪态和走路姿势,司马奉孝心生疑惑:“这婢女龙行虎步,全无半分奴态,看她的肩头,那撑起来的应该是肌肉吧,肌肉如此丰满,身材却不臃肿,定然是勤练武艺之人,不不不,此人,不是一个婢女,为奴为婢的人,不会有这种眼神。”

走进大殿,见上座之人乃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司马奉孝知道,这应是传闻中的女大公,云国公玉涟心了,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两人的交谈并不多,只是谈论了一些关于治理州郡的看法,而后司马奉孝便被安排到侧殿休息。

休息期间,一名千鹤军士兵过来问他说:“先生觉得我家殿下如何?”

“云国公殿下,仪态端庄,容貌明艳,的确是人中龙凤,不过依在下看,那个带着在下来到大殿,而后站立在殿下身侧的婢女,才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不久后,侧殿走进来一名女子。

她的衣着,雍容华贵,典雅端庄,头上的饰物,并不繁杂,却衬得她很大气,再一看脸,这不是那个婢女吗?

“颍川书生司马奉孝,参见云国公殿下!”

玉涟心跪坐在他面前,说道:“方才之举,乃是试探先生,先生真是好眼光,孤竟是瞒不住。”

“殿下的英武气概,即便是用简朴的衣服与寻常的发型,也难以掩饰,并非在下眼光好,而是殿下是真正的英雄。”

玉涟心笑道:“先生可真会说话,孤家想问问先生,先生入云国公府,是为名?还是为利?”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在下,自然是为功名利禄而来。”

“先生还真是不加掩饰呢。看样子,先生是个性情中人。”

“我听闻,剑,被称作兵器中的君子,枪,被称作兵器中的王者,然而依在下来看,剑和长枪,都是杀人的凶器,剑术枪术,就是杀人的招数,无论说得多好听,这都是事实。现在殿下问我为何来到这里,我回答为国为民,那都不是真实目的,为殿下出谋划策,所为的,说得再好听,也只是想要扬名立万,借机得到官职,获取功名的一种手段罢了。”

“先生倒是不在意世俗之人的看法,孤,正好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先生,孤想要让士兵们收获武勋,满足他们想要得到爵位的愿望,可是现在云州各地都很安定,也没有外贼袭扰,这应该怎么办呢?”

“回殿下,出师,便要有名,师出有名,则可战。如果没有出师的名头,可以自我创造一个,目的并非是要真的师出有名,而是要让士兵们相信我们是一支正义之师。今年想要打仗,时间上有些晚,从筹备粮草到集结完大军,已经快要入冬,我们地处北方,在寒冷中行军,就要考虑到战士们有没有御寒衣物,要时刻检查士兵有没有冻伤的情况,这是很损己方士气和战力的,所以在下建议明年再筹备战事。现在的大漠草原因为八部的覆灭,出现了权力真空,室韦人应该会借机占据草原,他们会继续像八部那样南下,等到明年入秋,室韦人应会袭扰瀚州并州,我们就可以用援助友军的名义,前去征讨室韦。殿下以为如何?”

“很好,还不错。先生,今日起,你就是孤的军师祭酒。”

“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