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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之初(十三)

室韦人的大军正在前进着,这时候,几个浑身是血的可怜虫跑了过去,向他们诉说着自己的可怕遭遇,室韦人的大将铁勒赤哈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握住了弯刀的刀柄,这时候,侧翼传来了马蹄声,一支全身披甲的精锐铁骑出现在室韦人的面前,为首的大将鱼若薇手持一把大弓,瞄准室韦大将铁勒赤哈射去,那一箭正好落在他的脚下。

鱼若薇让士兵用槊把斩下的室韦人首级挑起来摇晃着,这一举动令室韦大军的士兵们极为恼火,他们自诩为草原上的勇士,岂能受这种侮辱,个个握紧了刀矛,怒火中烧,铁勒赤哈也极为恼怒,他见鱼若薇人少,便领军朝鱼若薇冲杀过来。

室韦人的战术,以骑射为主,打步兵尚可,到了骑兵间的对决,便显得格外可笑,他们的箭够不到鱼若薇,只得跟在后面,望尘莫及。铁勒赤哈判断,鱼若薇的部队应该是要去和大部队会合的,只要跟上去,定能找得到东齐军队的主力,于是领军紧追不舍,咬在鱼若薇后面。

“殿下!殿下!他们追上来了!”

鱼若薇疾驰而来,向玉涟心喊道,玉涟心传令给诸军,接触之后,便向后败走,引室韦人到火器营阵地之前。

铁勒赤哈是真的被鱼若薇的举动激怒了,他怒不可遏地追了上来,见到玉涟心的骑兵远少于自己,一股莫名的信心上来了,他的兵力占着优势,只要迅速包围玉涟心,胜利定将属于自己。

但玉涟心并不给他展开的机会,立刻令全军冲杀,持槊的骑兵与室韦人交了第一手,击杀数百室韦骑兵,自己无人受伤,在这之后,他们就立刻撤走,把不甘和愤怒留给铁勒赤哈。

“杀!追上去,给兄弟们报仇!”

玉涟心笑道:“这群人还真是像一堆干柴呢,只是稍微丢了个火星子,就被点燃了。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能够打赢?”

鱼若薇道:“殿下,还不是你要我们做的事情太侮辱人了嘛,但凡有点脾气的都忍不了吧。”

的确,看见自己的族人被斩首,首级还被人家挑起来当球耍,只要是个人,都会怒不可遏,铁勒赤哈是一个典型的蛮人,性子直来直去,脾气火爆,他绝对不会容忍千鹤军的行径,发誓要杀掉这支部队的统帅,并且要将她吊在旗杆上示众,以泄天人之愤。

“杀!杀死他们!”

室韦大军紧追不舍,频频放箭,但是,他们的弓短,无法射中,只能看着千鹤军与瀚州军的骑兵在自己面前跑,玉涟心和玉冰清有意控制着马速,让他们即追不上,又不至于丢失视野,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将室韦大军引至火器营阵地。

此时,叱云明月正在指挥着千鹤军步兵列阵,保护火铳手,远处回来的斥候向她禀告道:“君侯,殿下她即将把室韦大军引到此处,请您立刻传令给部队,做好迎战准备。”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是。”

叱云明月对郑景仁说道:“郑校尉,列阵迎敌吧。”

“嗯。传我命令,装弹!”

千鹤军的长枪立如丛林,他们半蹲着,准备着,后面的火铳手们握紧了铳柄,手指搭在扳机上,静静地等待敌人的到来。

火器营列阵在一个山坡背面,他们每个人都在盯着山头,等待着,等待着,不知过去多久,千鹤军的旗帜出现在山顶上,他们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因为这是敌人将至的信号,玉涟心和玉冰清这对母女各带一支骑兵,分成两队从山坡上下来,跑向火器营大阵的侧翼。

“来了!”

在玉涟心的后面,室韦的骑兵自山坡上翻越下来,铁勒赤哈看见山下全是东齐的步兵,笑道:“竟然把步兵列成这个阵型,而且没见到有弓弩和长枪,哼,这不就是给我们的控弦之士当靶子的吗?冲下去!”

规模庞大的室韦骑兵自山顶而下,冲向东齐的军阵,那一刻,整个山头都像是被乌云所笼罩,轰隆轰隆的马蹄,让整片大地都在颤抖。

“八部,扶余,肃慎,都被你们覆灭了,哼,我们可不是他们,他们只是一群野狗,我们可是草原上的狼群!而你们中原人,就是一群长了肥肉的猪羊,天生就是要被我们屠宰的!”

“在我们室韦人的铁蹄下四散奔逃吧!猪猡!”

这就是盲目自大的后果。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室韦人对于东齐新军,几乎一无所知。此前在边境上的小打小闹,还可以解释为自己小部队遇上东齐主力,因为人少所以打不过,那么现在的十几万大军的会战,再说什么寡不敌众,可就有点令人发笑了。

室韦的骑兵部队离火器营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火铳手们已经看到室韦人的狰狞的脸了。

郑景仁下令道:“开火!”

那一瞬,响起了一连串的砰砰声,阵前瞬间升起了一大团的灰白色烟雾,只那短短的一个眨眼的工夫,火器营前方尸横遍野,无数室韦骑兵连人带马全部被放倒,像是被人当做野草一样用镰刀割掉,铁勒赤哈没见过这种场面,但是他隐约感觉得到,那些能喷出火光的东西,短时间内只能打出去一次,要打第二次,需要隔很长时间,他立刻命令骑兵继续冲击,仗着马快,在第二发准备完毕前,肯定能杀到东齐军的面前。

他想的不错,只是,忽略了火器营前排有一群蹲着的人呢。

骑兵们踏着自己人的尸体再次冲上来,火铳手们还在装填着弹药,现在只能看千鹤军步兵的了。

那些蹲下来的人们,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们在骑兵即将冲过来时,立刻抄起撂在地上的木枪,组成拒马阵,这些木枪的制作工艺非常简单,只是一个长木头削了个尖,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玩意,组成方阵后竟然硬是能吓住数量庞大的骑兵部队,最前排的骑兵没有刹住,一头撞上,马直接被戳死,人掉下来,遭到补刀,与此同时,火铳手的第二发已经装好,对着被限制住冲锋的室韦骑兵们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连串的响声,无数的室韦骑兵被射落马下,这一战室韦人不会再有机会了,他们无法冲破东齐军的阵型,马弓也无法对身披铁甲的千鹤军造成有效杀伤,铁勒赤哈纵然心有千重怒火,也只能及时止损,终止这场冲锋。现在只是损失了几千人,要是一直打下去,只怕是全军覆没也取不到多少战果。

“撤退!撤退!”

撤退的号角吹响,正要冲杀的室韦骑兵听到了号声,纷纷调转马头,向后撤去,有些来不及撤的,又遭了一轮火铳的齐射,再次损失千人,当看到室韦骑兵撤退之后,玉涟心策马从阵后越出,带领着精锐骑兵们展开了对铁勒赤哈的追击。

“冲!不要放走他们!”

玉涟心部队的战马速度比室韦人快很多,疾驰之下,不过瞬息,就已经追上了撤退中的室韦人,从后面杀过来,对着室韦人的背后开始戮刺。

“将军,咱们的马没他们的马快,无法甩开他们啊!”

铁勒赤哈越想越窝火,大喝一声:“杀回去!”

室韦骑兵调头与玉涟心部队混战在一起。玉涟心远远看见有一个铁胃上插着长缨,长着络腮胡子的人正在室韦人的中军地带摇旗指挥,断定此人便是室韦的大将,于是手里的长槊一抡,扫死周围的室韦骑兵,自己一个人拍马过去,要去斩杀敌将。

“殿下!”鱼若薇等人大呼,想要跟过来,却被玉涟心呵斥:“回自己位置上去,不用保护我!”

她的确有这个实力,可以在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只是这一举动在她的亲生母亲玉冰清眼里,还是太乱来了,身为统帅,却总是喜欢去做一个先锋的事,这一举动可是牵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啊,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的,置全军于何地?

“心儿!”

玉冰清一槊刺死迎面冲来的敌骑,带着自己的亲卫在室韦人军阵之中左冲右突,一路杀到玉涟心身边,玉冰清喊她道:“心儿,别冒险!”

“娘,你不用担心我。”

玉冰清连着干掉三人,到玉涟心身边,与她说了什么,而后,就看见玉冰清把发髻散开,扎成和玉涟心一样的高马尾,两人再度分开。

“报!将军,敌人的统帅带着一支百人队一路冲杀过来了,我们阻挡不住啊!”

“什么?”

得到传令兵的消息后,铁勒赤哈立刻看向远处的一处阵地,只见一队骑着白马,身披黑色铁甲,后背插着靠旗的骑兵正在肆无忌惮地冲杀着,而室韦的骑兵完全没有办法交手,甚至无从靠近,只见他们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铁勒赤哈道:“拦住她!”

“这个叫玉涟心的女人,能一路杀到狼居胥山,歼灭八部王庭,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可是,我不是八部,不会给你这种机会,你以为凭着自己的勇武就能打穿我的军阵,斩杀我吗?太年轻了。”

玉涟心的画像,室韦人弄来不少,铁勒赤哈对照了下,确认这就是玉涟心,于是大喜地派出了身边的大部队。

大批的室韦骑兵迎了上去,阻拦突击中的东齐骑兵。果不其然,当大部队压上去之后,东齐骑兵迅速折返回去。

“哼,不自量力。”

铁勒赤哈自信地看着眼前的战场,虽然无法冲击那些步兵方阵,但骑兵间的混战,他还是对自己的部队有信心的。

不过,战场上的室韦人并不觉得可以和东齐骑兵一战,这些东齐的骑兵,拥有更严的纪律,更高的士气,更精良的装备,以及更快的战马,他们的冲锋如排山倒海,室韦人虽然数量多,可是许多人没有铠甲,他们的人长得又瘦又矮,只有在面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时,才能耀武扬威,放肆一通,撞见了东齐官军,就是老鼠撞上猫,偏偏自己还不自知,自大地以为中原人是绵羊,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会骑马,就是一个优秀的骑兵了。

左路的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室韦的部队如潮水般溃退,东齐军乘胜追击,似是一把尖刀直插室韦大军的心脏地带:中军。

“看样子,他们领头的应该还是那个玉涟心,哼,中军压上,拦住他们!其余部队,围攻右侧的东齐骑兵!”

激烈的战斗再度打响,双方互有伤亡,这一片的战场似是一个绞肉机,无数人填进去,转瞬间就被碾碎了,旌旗摇动着,人们在嘶吼,战马发出哀鸣,活着的人拼尽全力,将刀砍下去,然而那钢铁铠甲却是一道令人绝望的防线,纵然是以命相搏,也还是收效甚微。

铁勒赤哈先前自信的表情不复存在,一脸凝重地看着战场,嘴里念叨着:“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是在做梦,中原人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战斗力?我一定是做了场噩梦,对对对,我还没醒,快醒来啊!这不是真的,那些绵羊一样的中原人不是应该被我们按在地上杀头吗?为何会这样,怎么死的全都是我们的人,那些人在干嘛?杀几个中原人有这么困难吗?狼吃羊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啊!”

在铁勒赤哈痛苦不已的时候,忽然嗖嗖射来两箭,将他身旁的两人射杀,铁勒赤哈大惊,看过去,只见一员美艳女将,背负长槊,手持大弓,胯下白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带兵冲杀的女将,诧异道:“怎么会?你们竟然一样?那个人是替身?”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她的母亲,瀚州大都护,辽东公,玉冰清。”

“什么?”

玉冰清道:“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