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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与梧桐(五)

东齐黄龙七年,六月十七,龙城。

一连十数日,每天都有许多百姓进入龙城,因为玉涟心事先交待过,所以县丞知道这些人都是千鹤军,陆陆续续,来了一千人,有男有女,没带兵器。

这些人来龙城之后,根据玉涟心的安排,都落脚在慕容府里,破败了许久的慕容府变得门庭若市起来,路人见了,都有些疑惑,问着旁人道:“这位仁兄,可知这慕容府是发生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呢,慕容家的那个二尾子回来了,还被一个女贵族给包养了。”

“啊?还有这种事?那个女的你知道是哪个贵族吗?”

“不知道,不过长得极美,身材挺高的,咱们县丞管她叫殿下。”

“殿下?那肯定是个侯爵公爵啊,咱们北方就两位女公爵,一位辽东公,一位云鹤公,她们两位,据说长得几乎一样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

“瀚州大营里的人都这么说的,好像啊,云鹤公是辽东公的女儿呢。”

“辽东公,玉冰清?她不是一直都单身吗?怎么会有女儿?”

“那谁知道呢,没准是以前的私生女。”

“这消息可够刺激啊。这要是编成话本拿出去卖,肯定能大火,你信不信。”

“快拉倒吧,你这犯法的。”

“哦,也是哦。”

巡逻过来的官兵干咳嗽两声道:“唠什么呢?这么喜欢碎嘴,去衙门里跟县太爷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不敢不敢,我们不说了,哈哈哈,不说了。”

官兵摆着手指头道:“以后记着点啊,这里面住着的,是云鹤公玉涟心殿下,那天有人冲她丢石子儿,人家殿下心胸宽广,不计较这个,你们不能不知道收敛明白吗,真给人家惹急眼了,列位,我们可拦不住她。不知道涟心殿下坊间外号叫什么吗?”

“叫什么啊?”

“玉面阎罗!你就看这后面俩字儿,阎罗!知道她有多恐怖了吧?这要是不直观,我再跟你们说一个,她,率军屠了北境八部的王庭几万人,把人头都剁下来筑京观,而后登上高台封禅狼居胥山,在八部的圣山上刻石记功,就问你狠不狠,厉害不厉害!你要是觉得这还不够狠,那我再跟你们说一个,人家攻伐新罗国,屠了两座城,杀人百万,单是斩首的大刀,就砍坏了上万把,所筑成的京观,比佛塔还高,怕了吧。”

“我,我,我的天呐,原来那个杀人百万的女公爵是她啊,我完了啊,那天,我朝她扔了好几颗石头子儿,她不会把我碾碎了吧。”

“人家压根没往心里去,你们啊,以后嘴里积点德,手别那么欠儿。没事赶紧该干啥干啥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官老爷您继续,我们告辞了。”

鱼若薇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回来跟玉涟心说:“殿下,看样子,城中人对您和慕容郎君仍是,颇有微词啊,坊间传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尽是污秽之词,不堪入耳,我都想掏刀把他们舌头割下来了!”

玉涟心澹然地喝了口茶,笑道:“由他们去吧,还能真把这些百姓一个个抓起来问罪不成?我早有心理准备。当年的姬家王朝最后一位天子幽王,分明是立储之事引起了妃嫔娘家诸侯的不满,引发了叛乱,最后身死国灭,结果被民间的这些文人编排出了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来,说他为了褒美人的一笑而丢了江山。老百姓们喜欢听这种帝王美人的故事,咱们跟老百姓对着干,这能好吗?”

“你说的是,涟心殿下。不过啊,总得注意点自己的风评嘛,你现在可是恶评如潮哦,不是玉面阎罗就是毒蝎美人的,我作为知情人,可真的忍不了。”

“我这个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了。说说吧,这几天,都调查出什么来了?”

鱼若薇把地图拿了出来,对玉涟心说:“看这上面的标记,红圆圈是这伙人出现的村子,打叉的地方,是她们和官军交手的位置,这几个地点,都是两侧有密林,非常适合埋伏,这伙人出现的村子,都是有着这样一条必经之路的,所以,我判断,她们会继续挑有着这种小路的村子,下手。”

玉涟心道:“原来如此。若薇,你也长进不少啊,快成一个合格的斥候了。”

“哈?我这还不算合格的斥候呢?”

“你啊,还是功夫不到家,后面跟了人都不知道。”

“什么?”

玉涟心勐地把鱼若薇推到一边,自己啪地一下将桌桉掀起来挡在窗户处,紧接着,就看见打开的窗外射进一支弩箭,穿透了桌桉三寸多。

“竟然一路跟到这里来了,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玉涟心扔了桌桉,快步冲出了房门,只见对面的围墙上,蹲着一名全身黑衣的刺客,手里有一把小弩,玉涟心见到此人竟然不走,愤然拔刀杀了过去,那人澹定地给弩上了箭,瞄准玉涟心,准备扣动扳机。

玉涟心眼尖,察觉到那人的弩略微往上抬了下,心中暗道:“要射我的脑门?”

玉涟心抬起风雪归心,叮的一声,刀背打飞了射出来的弩箭。

她已经知道那人瞄自己脑袋,在那人扣动扳机前,自己就已经开始抬刀了,箭射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刀背正好接触到箭杆。

时间,物体飞行速度,都拿捏得死死的。

“什么?被挡掉了?”

黑衣人见玉涟心已经逼近,不再恋战,跳下了围墙,玉涟心这时候踩住地面一个大跳,直接跃出了围墙,看见那人正在飞速奔跑,自己往前快跑数步,一把将风雪归心掷出,旋转飞出去的刀从那人腿部削了过去,直接扎进了他的小腿,让他栽倒在地。

玉涟心快步跟了上前,一脚踏住那人胸口,一把扯下面罩,见其竟是个女子。

“嗯?想自杀?”

玉涟心看见那女子嘴在活动,一把掰开她的嘴,卡卡两下卸了下颌骨,两根纤长的手指探了进去,从那女子牙床后面取出一粒药丸,说道:“想在我面前服毒和咬舌的,基本都不成功。”

玉涟心抽出风雪归心,指着那女子说:“说出来,你们的组织藏在哪儿,我查三个数,说不出来,脑袋搬家。”

那女子竟然拒不开口,玉涟心把她揪起来,招呼下人过来说道:“把她捆起来,送到牢狱里面去,让那里的人好好地照顾照顾她。”

“是。”

鱼若薇追了出来,对玉涟心说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竟然一点没察觉到后面跟了一个人?”

“我,好像,真的没察觉到。”

“既然她逃出去的时候,没有人接应,说明找到这里的人,只有她一个,若薇,我看,不如,就制造个假象,让她从牢里逃出去,把消息报告回去,引她们出来攻击慕容府,我们,则提前埋伏好,把陷阱布置出来。”

“可她们要是不上当呢?”

“这些人既然对官府抱有恨意,那么她们,肯定也痛恨朝廷,更恨咱们千鹤一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我不信她们会这样白白看着机会熘走。”

“好,我现在就安排。”

城中的监狱内,押进来一个女囚,就是那黑衣刺客,两个衙役扒掉她的黑色外衣,留着里面的黑纱衣裤,而后,将她吊了起来,泼上凉水施加鞭刑,厉声喝道:“说!是谁派你来刺杀殿下的!”

“说!你们的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女人咬牙切齿道:“杀了我!杀了我!我宁死,也不会向你们求饶!来啊!还有什么本事都对姑奶奶使出来,你们下手这么轻,是没吃饭吗?”

衙役们连着抽了几十下,打得她满身都是血痕,女人依旧不肯说出实话来,看着那两个人在活动手腕,女人嘲讽道:“怎么?打人把手累到了?就这?就这?就这?就这?打人都没力气,还有脸当官差?”

那两人被嘲讽一通,当即火了,又换了别的法子折磨了她半个时辰,女人遍体鳞伤,却狂笑不止,说道:“就这?就这?你们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哈哈哈哈,就这点力气,你们给姑奶奶刮痧呢?”

“爷们儿,我再也忍不了这个女的了,她非但不招供,还嘲讽咱俩,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我好想一刀噼了这货啊!”

“别,别,别,老三,老三,你可千万千万不能生气啊,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这一刀下去,她就死了,脑袋掉了,再也接不上了,她死了不要紧,咱们没审出来,以后的桉子怎么办?对殿下那边怎么交代?”

“那,那你说,现在怎么处理,这女的一句实话不说,打她骂她上大刑都没用,怎么弄?”

“先把她关进牢房里,明天再说吧,也不能一直上刑,得保证她活着啊。”

“是。”

衙役拖着浑身是伤的女囚进了牢房,就在这时候,门口有人喊道:“县尉有大事要找你们,快来,快来!”

“诶,来了。”

衙役应和着,就急匆匆出去了,出去可是出去,他手里的活给忘记了,这铁链子,没拴上门,就给上锁了,等同是,这个门没锁。

女囚一看,心说:“好家伙,这俩人还真是迷湖啊,好机会,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