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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一聚(五)

千鹤军使者以一敌百,令联军将士胆寒,加上此前又被玉涟心踹营,杀死了数十员中下级的军官,军心日渐离散。

这些中下级军官虽然职务不高,但却是军中的骨干,两军接阵时,具体到某一队某一营战士的只会,皆是由他们来完成,而在必要之时,也要由他们亲自带队冲杀,以改变战局,如今杨秋所部的诸多杨姓将领皆已被杀,杨秋军只得暂做调整。

经过了这两次玉涟心的示威之后,杨秋感到压力颇大,可若是不兴兵讨伐玉涟心这等逆臣,又如何有资格去进取天下。

杨秋帐下一位谋士在众将领各自回营后,来到杨秋的中军大帐里,拱着手对杨秋说:“主公,臣有一策,想要献给主公。”

“沉配?你有何策,快快说来。”

名叫沉配的谋士再行一礼,对杨秋说道:“主公,而今玉涟心手握天子,她若是以天子之名,讨伐我等,我等百口莫辩,只能被扣上反贼的帽子,凉州雍州交州川州还有渊城的尔朱云烈,并未参与联盟,若是他们响应玉涟心发出的天子诏令,与我们为敌,那可就不妙了。现在的办法,有两个,一,是救出天子,我们挟持天子,以天子之名发布召令,指控玉涟心是反贼,号召其他诸侯一同起兵讨伐,二,是杀了天子,栽赃到玉涟心头上,指控她为弑君者,这样一来,不止是诸侯们有讨伐她的理由,就连天下百姓,也会站到她的对立面,让她在暴虐残忍之上再多一顶弑君的帽子,让她的名声彻底扫地。”

杨秋捻着胡子,两眼放着精光,对沉配说:“玉涟心把控洛京,又进驻皇宫,我们如何能见到天子?”

“我们是见不到,但是,有人可以。”

“谁?”

“蔷薇武士的统帅,龙韶仪。”

“她不是已经被软禁了吗?”

“玉涟心和她素有交情,若是龙韶仪假意服软,必定能够从玉涟心那里脱困。臣已为主公觅得一人,可潜入进洛京,去游说龙韶仪。”

“哦?此人在哪儿?”

“进来,”沉配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这边便进来一青年,身穿着青黑色圆领袍,扎着头巾,相貌平平,进来之后,对着杨秋抱拳拱手道:“小的王延,参见主公。”

“王延?沉先生说你可混入洛京?”

“回主公,小的没别的本事,就是跑得快跳得高,更有一手徒手爬墙的功夫,这洛京城墙,小人可趁夜色翻过去,进入城中。”

“好好好,”杨秋笑道,“只要能够成功让龙韶仪配合我们,你的赏赐必是少不了的。”

“谢主公。”

王延退下,沉配继续说道:“论起两军对垒,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一通,那些江湖人不是咱们对手,但是要说玩起脏活来,咱们的人,比他们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过几天,就是中元节,按理说,这天皇帝应该率文武百官出洛京到北邙山上祭拜先帝,不过,玉涟心控制着朝廷,她未必会同意这么做,但凡事没有绝对,她为了个好名声带天子出城祭祖也是有可能的,咱们,安排些人在帝陵周围,守株待兔。”

“若是她来了,就发起袭击,若是没来,也没什么损失,这想法确实不错。”

“她若是连祭祖都不让皇帝祭,那更坐实了她欺侮皇帝,到时候人心尽丧,没人会成为她的盟友,去瀚州的人也回来了,他说,玉冰清不日便要率军南下,攻打玉涟心的老家云州,等拿下云州之后,会来洛京参与我们的围城战。”

“有瀚州的支持,咱们可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同一时间,洛京。

玄藏拿着一张纸条走过来,把递给了玉涟心,说道:“这是你娘给你传的信,她说,她已经带兵南下过了云州,不日将抵达邙山,这一路上跟云州守军演戏演了好几场,还摆出来一副擒了你夫君和你师父的戏码,这戏做得可真像回事儿啊。”

“没办法,不做得像一些,怎么能骗过联军那么多人。幸好他们没有人知道我就是辽东公玉冰清的女儿,不然的话,这个策略就没法展开了。”

“玉涟心,过几天就到中元节了,按老礼,皇帝得去邙山祭祖,你说……”

玉涟心拍桌子道:“祭什么祖,让他老老实实在皇宫里呆着。邙山那一带全是联军,这要是一过去,还不得被他们用人海给淹没了啊。”

这时,司马奉孝走来,澹定地说道:“殿下,此举于理不合,若是不让陛下去祭祖,反而会损您的名声。”

玉涟心苦笑道:“我的名声不是早就扫地了吗,再多加几条恶名也不算什么。从我踏上这条征伐沙场的路,我不就一直顶着这些恶名吗?”

司马奉孝说道:“殿下,联军,应该会在邙山设伏,等您带着天子去祭祖。他们是在赌,不过既然他们想要埋伏我们,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假意带着天子出城,但却不上邙山,只在山脚下举行仪式,同时令火雷营随行,负责迎击联军伏兵。”

“这样能行?”

“当然不行,我所说的,是对方的谋士所想的,因为在邙山设伏,是一个能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策略,这种程度的陷阱,必不会让人上当,所以,他会想到我们将计就计,不上邙山,反而在山下祭祖,勾他们从山上出击,那么,他们会这样做,把部分步兵埋伏在山上,挑选精锐的骑兵,藏于上邙山的大道两侧,带天子车驾路过时,便冲杀出来,劫持天子。”

“这大道两侧都是林子,我不带天子从这条路走不就行了吗。他们会把伏兵安排在这么容易想到的地方。”

“这就是博弈的开始,我想,他们中有人熟悉您的打法,知道您偏爱往可能被埋伏的地方走,然后利用部队那超强的作战能力将伏兵击杀,他们会这样想,那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一次,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不走大道,而是绕开这条路,去邙山脚下祭祖。我们这一次,也不用一定带上天子。”

“啊?”

“说句实话,没人知道天子长什么模样,咱们队伍里,挑一个容貌清秀,个子不高的女兵,让她穿上衮服,带上冕,扮作天子即可。因为咱们这次让天子祭祖,是做戏给天下人看,但是天下人只认识衮冕,不认识天子。我们放弃天子的龙辇,所有人皆乘骑快马,轻装简行,速去速回便好。”

“可是,我们出城去,天子那里没有守着的,万一龙韶仪她……”

“殿下,让鱼若薇和丞相她们,严密看守便好,而且我估计,这次中元节,会是联军斥候大举潜入洛京的时机,他们定会以回家祭祀先人为由进城,我们也不好阻拦,因为不让老百姓烧纸,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你的意思是?”

司马奉孝顿了顿,说道:“他们进洛京无非就是为了两件事,要么是劫走天子,要么是杀天子,无论哪一件事办成,都会让您成为众失之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因此,从现在开始,就要把天子严密地看护起来,不能让任何人接近。”

“我懂了。”

玉涟心这便下令,增加了看守皇帝高百年的兵力,同时,集结起部队来,准备开始演戏。

联军刚刚经历了几次打击,士气不高,急需一场战斗的胜利来补足士气,这时候,玉涟心又派来了使者,将几件血衣送给了杨秋等人,使者说道:“我家殿下说了,她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每个人缴纳一万石的粮食给洛京,她就会放过你们的家人亲属,否则的话,第二次送过来的就不是血衣,而是你们父母兄长的人头了。究竟是要看着他们死,还是乖乖纳粮,你们看着般。”

若是被传出去,说这些诸侯抛弃家庭,甘当不孝子,那么便会削减他们的声望,来投奔他们的人就会变少,杨秋这种世家子弟最看重名声,他绝不愿意背上不孝子的名声,而而他正在为如何处理人质时,叶华浓对他说:“杨盟主不必为此事忧愁,妾身的手下们已经潜入了洛京,等到这件事完了,传出来的信息只会是玉涟心不讲信义,收了赎金之后,仍不释放人质,并残忍地将人质杀害,除此之外,天下百姓不会知道关于这件事的其他内容。”

“你,能做到这样?”

“吟花殿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造谣和诬陷。你知道当年玉涟心和叱云明月为何被迫离开武阳崖的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那便是我们吟花殿的前辈,从中游说千鹤派的石信长老,在她的魅惑下,成功让石信反水,站到了我们这边,而后开始编造罪名,嫁祸玉涟心,让她险些死在门规之下。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我们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玉涟心无信无义,让她得不到中原人们的支持,她那云州不过才十六城而已,人口又少,如何能够和整个天下相争?”

杨秋道:“看来,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