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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之魂(四)

正月十四,洛京,影卫牙门。

几个年轻貌美的影卫正在一起切磋刀法,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这几个人都是新一代的影卫,都是勋贵家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就在父辈的光环下长大,习得一身武艺,同时还要兼顾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注意仪容仪表和行为举止,从幼时接触的教育就使得她们的气质十分出众,举止优雅从容,处事不惊,配上雪白的鹤纹紧身礼服与金鹤肩饰,更显端庄圣洁,反而不像是在暗处干着脏活的杀手。

忽然间,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走过来一拍手道:“大家都过来,有事情跟你们说。”

“队正,出什么事了?”

被称为队正的女人名叫百里霜红,刚二十出头,身着白衣,端庄大气,头上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她英气逼人,精悍干练。百里霜红拿出一张纸条道:“这是我们队的一名队员带回来的消息,上面说,在田家客栈,有一个叫做萧阙的人,行为很可疑,他所住的房间,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里面进出,而且看起来面相凶恶,不是好惹的主,另外,还有一条消息是,今日东市的十几个铁匠铺多次接到订单,要求他们打制三尺多长的铁条,少的十几条,多的五十余条,如果我没有想错,他们是要把这铁条磨开刃了,当刀使。”

“队正,这些人该不会是昨夜伏击陛下的人的同伙吧,”说话的人叫白玉颜,是这些人里面岁数最小的,只有十八岁,却是个天才刀客,而且师从风临晚,学了一手好琴艺,人称琴心刀姬。

百里霜红道:“不像,那些人的武备精良,不是粗制滥造的产物,而且还有八门姐妹这种恶名昭彰的杀手团队,应该是两伙人。”

另一名留着黑长直,腰横长刀的暗卫说道:“对正,明天是上元灯节,天子会在花萼楼宴请文武百官,而且,如无天子兵符,禁军一律不得上殿,若是这些人从某些暗道潜入花萼楼的话……”

“果然,还是奔着天子来的。不,若是天子在花萼楼宴请群臣,那太上皇必在现场,他们是冲着太上皇来的。”

白玉颜道:“太上皇究竟何处得罪了他们,一个个的都要来杀太上皇。我觉得太上皇是好人啊。”

一名年纪长些的暗卫说道:“小玉颜,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知道,当年我是跟着太上皇西征过的,我清楚的记着,太上皇讨伐花剌子模,最后下令屠城,整个城池两百多万人全部被杀,死者枕籍,血流成河,那门板都在血上漂了起来,血腥气一个月都不散。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战役,不值一提的战役。”

“这样都是小战役,那大战是什么?”

“提起大战,那就是与西陆十二国联军在涞堙河上的会战了。那一战,彻底让西陆诸国精锐尽丧,数十万的大军被斩首,而后太上皇率领着大军冲进了没有军队守卫的城市,将那些昂萨人驱赶到一起,用白霰弹活活烧死,烧成灰,她摧毁了正教的骑士团,杀了教皇,毁掉了圣城,我们都疯了,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按人头记功的时候,我记得给我的奖励,足足有三个箱子,都是各种奇珍异宝。”

“这样说来,那这波人八成跟西域有关,”百里霜红皱眉说道,这时候就,又进来一人禀告道:“队正,我刚刚在田家客栈见到了几个西域人,高鼻深目,连鬓络腮胡子,与他们在一起的,是那个萧阙。”

“萧阙?又是他。”

“队正,这个萧阙,有可能和南梁遗民有关,南梁皇室就是姓萧的。说不定,太上皇知道些什么,咱们把这事禀告给太上皇吧。”

“嗯,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进宫一趟,去见太上皇。”

皇宫之中。

“启禀太上皇,有影卫求见。”

一名宫人禀告道。

玉涟心道:“传她进来。”

百里霜红走进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影卫北镇守司第三大队队正百里霜红,叩见太上皇。”

玉涟心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说吧。”

百里霜红道:“启禀太上皇,我们得到消息,有一个叫萧阙的人,行为很可疑,恐怕和刺杀您的黑衣人有关。”

“萧阙?”玉涟心看了眼一旁的玄藏。

玄藏道:“是那天的两个人,萧文忠的侄子我记得是……”

玉涟心道:“他既然来杀过我,就说明他不死心,那么再行刺杀之事,也不是不可以。哼,想杀我,想的太简单了。百里霜红,去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是!”

百里霜红回到影卫牙门,对其他人说道:“太上皇已经同意,让我们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白玉颜,通知所有人集合!”

“是!”

不一会儿,庭院里就聚集了五十多人。影卫编制,最大的是司,设司指挥使一人,每一司下有三十队,每一队五十人上下,设队正一人,整个洛京共有二司,本别是北镇守司和南镇守司,二司同归慕容凝雪管理。其中,北镇守司主侦查,皇室护卫和仪仗,南镇守司主暗杀,刺杀,刑讯逼供,百里霜红的第三大队是北镇守司的精干力量,一个个颜值高,身型正,作为仪仗那真是没话说,但也因为一直做仪仗,被其他人笑话她们是花瓶,没有战斗力。然而,影卫能入选的条件就是一个人能打一百个,她们怎么可能没有战斗力。

百里霜红面向第三大队的队员们,说道:“有谋逆分子潜藏于田家客栈,太上皇有令,让我等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这些人既然会在明天动手,那么今晚,我们便杀过去。”

“队正,我们都听你安排。”

“好,今晚,我们兵分两路,二十五人一组,一路走前门,一路在后门埋伏。大家看好田家客栈的位置,这条从东门横穿东市的苍龙街就是我们第三大队的战场,所有人带好护具和备用兵器,准备生死格斗。”

“是!”五十人齐声道。

太阳西垂,百里霜红再一次检查自己身上的武备:紧裹自己身躯的墨玉流光甲,罩在外面的鹤纹白礼服,雪白的长靴,鞋跟上藏着的锥头,鞋尖的一层铁壳,都没有问题,靴筒里的淬毒短匕,藏于后腰的短火铳和三把飞刀,她拿出火铳检查了一下火帽以确保关键时刻不会哑火,而后提起统一给影卫配备的绣春刀,看向众人道:“都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

“第一组的人,把那花枪带上,用得着。”

“已经都佩戴上了。”

“很好,白玉颜,由你带第一组,从正面攻入,我领第二组,在后门埋伏出逃的人。”

“是,队正。”

“好,所有人,出发!”

田家客栈的二楼大厅,萧阙正在和一群人议事:“刀,都磨好了吗?”

“还差几十把了,”有一人说道。

“加快些速度,明晨之前我们要把刀都磨好,然后,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

“萧兄,花萼楼的守备严密,我们如何能进去?”

“你们看这个,”萧阙拿出一张舆图来,说道:“从此地,去往花萼楼,路程极短,而且,这个地方是一个小门,卫兵不多。我们需要有人,在大门闹事,把守卫都吸引过去,然后,其他人从小门这里,击杀守卫,进入花萼楼,你们进楼速度要快,一定要赶在玉清童派人下去之前冲进花萼楼,只要玉清童的兵符交不到外面的将军手中,他们就没有办法带兵上来支援,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里面以众击寡,就算她玉清童玉涟心再强,双拳难敌死手,我们也不是普通人,大家都是高手,还怕杀不死那个玉氏母女?”

“萧兄想的细啊,佩服。看来明天,咱们大事可成。”

正说着话呢,突然有一个人跑进来道:“众位,不好了,影卫来了。”

“什么!影卫!这群狐狸精怎么会知道这里,难道我们中间有内鬼?”

“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趁她们没进来,我们赶快从后门出去。”

正说着呢,楼下传来砰的一声,白玉颜踢开客栈大门,厉声道:“北镇守司奉旨搜查!阻拦者杀无赦!”

客栈老板跟伙计和萧阙是一伙的,上来就要拦着白玉颜,这时,其他的影卫从门里闯进来,与那些伙计战斗起来,白玉颜冷哼一声,拔刀便砍,一刀将客栈老板砍倒在地,而后直接冲上了楼梯,与此同时,有几人从楼梯上冲下来,挥刀砍向白玉颜。那刀便是铁条磨出来的,只有刀头前一掌开刃,大概是他们觉得有那一掌长度的刃就足够了,开全刃费时间。白玉颜向上撩刀,以刀背格开噼下来的刀,然后再攻击,后发而先至,一刀将最前面的一人砍倒在地,而后向前突刺,所用的乃是流星十剑中的星芒刺,这一击力道巨大,竟是将数人一招怼倒下去,砸穿了木制的楼梯。

白玉颜用力一跳,手搭上楼梯的沿,而后一翻,上了二楼,横着刀往前走着。

二楼的灯都熄灭了,只有外面洒进来的一些灯光和月光,楼道里面一片幽邃的深蓝色,彷佛有无数的危险潜藏在里面。

这个年头,凳子和高脚桌子已经普及了,不过田家客栈用的还是老年间的样式,用的是桉子,人坐在蒲团上,房门是推拉的那种,白玉颜从走廊进去,看向一旁的门,勐地往后一拉,里面赫然出来一把刀,直刺向她的咽喉,白玉颜心头一惊,心想这是个练家子,这人他会啊,盲出手就是直接奔着脖子来,他是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自己的体型了吗?

但白玉颜反应极快,立刻身子向下一沉,躲过刺击,而后一刀刺穿那人胸口,把他往里面一推,自己借机冲进屋里,这时,屋里的其他人一起挥刀砍向白玉颜,这五六把刀直接奔着她就过来了,白玉颜一较劲,把这死人往旁边别过去,挡住那几把刀,自己再侧踢一脚,就把这死人连着那几个一起踢躺下了。

几个人从地板上起来,还没起来时,白玉颜就冲上来一阵勐砍,当场干掉三人。她可不会等人完全站起来拉开架势跟她打,那样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趁他没起来,就勐砍几刀直接给他干掉就完事了,求的就是一个效率。

另外三人往旁边一骨碌,爬了起来,手里握着这刀子,对准白玉颜就扎过来了。白玉颜单刀在手,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刷刷刷,三刀出去,那三位躺地上不动弹了,每一刀都是割的脖子,可见白玉颜刀术的狠辣。

“楼梯断了!”一群人聚在楼梯口往下看着,一时不知所措,下面的影卫把一楼的人全部肃清,一个个举着刀站在楼梯下面,就等着他们往下跳呢,这时候,白玉颜解决了一个屋子里的人,从那染血的房间里出来,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只见萧阙站在人群里,高喊道:“杀了她!”

从三楼闻讯下来的人也到了楼梯口,与二楼的人把白玉颜夹在走廊上,白玉颜冷笑一声,说道:“我何德何能,能够受这种待遇。”

“朝廷的走狗,你受死吧!”

一群人挥刀杀来,白玉颜面对两面的夹击是一点不慌,从后腰取出一把飞刀,随手一丢,就刺中了一人的脖颈,那人倒下的一瞬,白玉颜把他手里的刀给抓了过来,双手各持一刀,立在走廊上,面无惧色,相反,很从容。

“杀啊!”

人们冲上来,白玉颜双刀在手,舞得叫一个密不透风,那两把刀转起来跟绞肉机似的,靠近的人顷刻之间就被砍了好几下,鲜血横流。

“小玉颜,你等着,我们这就上来帮你!”下面的人高喊着,而后,有人拔出短火铳,朝上面勐开一铳,打死一个,然后两个人互相一配合,一个当垫脚的,一个往上跳,跳上去的拔刀先砍死几个,而后往下伸腿,下面的人抓着她的脚脖子,她再往起一勾,就把后一个也给带上来了。这上来两个帮手,白玉颜压力骤减,对付起这些谋逆分子来更加的从容不迫了。

“后面也有人,大家冲下去!咱们从后门走!”

“喝呀!”

这些人敌不过白玉颜,于是从二楼走廊上纵身一跃,下面的影卫早就举着花枪等着呢,看人跳下来,往上就是那么一扎,这一下子又死了不少,他们数量众多,还是活下来许多,有的人留下来跟影卫缠斗,有的人则往后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