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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山河破碎(十七)

京城,傍晚。

池家客栈就在章台街对面的路口,位于繁华之地的入门处,常有外地的人来这儿之后,从章台街带姑娘出来,二人到池家客栈开一间房过夜,因为章台街的缘故,池家客栈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客栈老板赚了不少钱,但新政实施之后,位于山野间的客栈旅馆被迫停业,而京城的旅馆也即将开始被强制停业,包括章台街的姑娘们,按照新政所规定的,一切的风月场所都将叫停,青楼的女子们面临着更加残酷的未来,她们要被编组成军队,接受军事训练,在未来的战争中,作为预备队和后勤人员。

在新政实施之后,凡是东齐国内的男子,都有战争爆发时参战的义务,而十八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女子也是潜在兵源,在战争困难的时刻,要作为预备兵投入战争。鱼璇玑的新政,实质上就是把东齐变成一台按照规律运转的无情机器,所有的东齐人都是机器上的零件,没有人可以幸免。她把民力集中到极致,再运用到极致,所有人的生活都在这一刻被限定,人们只能为国家奉献自身。

下个月开始,池家客栈和章台街就要成为历史,这些被剥夺了利益的人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眼前优握的生活条件,去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过一样的日子。

仙月侯府内,叱云明月召集了三十名精干弟子,说道:“千鹤的弟子们!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千鹤军!奉皇命保护你们的璇玑师姐,你们愿意吗?”

“愿意!”

“好,现在已经查出,刺杀你们璇玑师姐的刺客,就在池家客栈内,现在就是我们千鹤军出动,清剿这些反贼的时刻,拿好自己的剑,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

“涟心!你带戚灵雨,杨亦初,以及第一队的十名弟子,去池家客栈的后门准备。”

“是。”

“舞影,鱼若薇,秦汐妍,你们带上五名弟子,从两侧的楼房攀上房顶,到池家客栈的顶楼窗外待命!”

“是!”

“其余人随我从正门进入,我们三面夹击,速战速决,不许放走一个人!”

“明白!”

“出发!”

叱云明月一声令下,三支队伍从仙月侯府出发,路上的行人都被这阵仗吓了一条。千鹤的女弟子身穿纯白的绣着多只仙鹤图桉的紧身武道服,脚蹬长筒的靴子,靴筒里插着匕首,腰间挟着三尺剑,清一色的高马尾,个个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男弟子则穿着一身皂袍,外面着了一层链甲,手持和自己等高的短枪,腰里别着剑,威武不凡,与女弟子们并着肩一同出来。三支队伍出了仙月侯府之后,就立刻按照预定部署,前往的池家客栈。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池家客栈因为新政的缘故,现在变得冷冷清清,没多少客人,只有那三十四名杀手居于池家客栈二楼的房间里,等着在京城里制造恐怖袭击,刺杀新任丞相鱼璇玑。

玉涟心迅速赶到后门处,握剑在手,对戚灵雨等人说:“灵雨,准备好第一次杀人了吗?”

“师姐,我们已经见识过杀戮了,我们不怕。”

“好,一会等他们抵挡不住,要从后门逃走的时候,我们就动手,谁出来就砍谁,不能手软,明白吗?”

“明白!”

另一路,在舞影的带领下,从房顶上一路来到池家客栈的顶楼,来至在窗口,往里面瞄了一眼,说道:“没人,大家,安静一点,等师父进门的一瞬间,我们就从窗户翻进去,从顶楼往下杀。”

“是!”

所有人已经就位之后,叱云明月带人来到了正门,她敲了敲门,店家走过来打开门说:“现在不接待外客了。”

还不等店家把话说完,叱云明月直接就带人闯了进去,说道:“千鹤军奉旨搜查!”

店家亦是反新政人士之一,急忙喊到:“二楼的客人们!快逃!”

“可恶。”叱云明月一拳打在店家脑门上将他打晕过去,而二楼的杀手们,听到了下面的动静,骂了一句:“不好,咱们好像暴露了,杀出去!”

三十四名杀手刚要动身,只听上面的楼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人恶狠狠地说道:“可恶!他们这些家伙从上面进来了吗!”

“快走,快出去!”

一众杀手从房间里冲出,来至在楼梯口的时候,从三楼下来的舞影与他们撞了一个正着,因为实发突然,好多人都被冲了个措手不及,舞影等人经过和叱云明月这些日子的学习,剑术已经突飞勐进,十分的凌厉凶狠,与敌人遇见,不说一话,挥剑直接连捅带砍,只一瞬间,就有五名杀手被舞影和鱼若薇砍杀,其余的人因为在楼梯处,十分拥堵,施展不开,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这时,叱云明月来至在楼梯处,从楼梯上冲下来一群杀手,叱云明月身高臂长,还不等他们近身手中承影剑一挥,就带走了两人,这时,数名使用短枪的男弟子上前来,举枪就对着楼梯处勐扎,好几名冲下来的杀手遭到戳刺,从楼梯上滚下来。另外的人见势头不对,立马从二楼的窗户要往外跳,舞影迅速冲了上去,挥剑将那要跳窗的人砍杀,而后对大家喊道:“盯紧他们!不能放跑了!”

又有几个人往一楼冲去,男弟子们再次举枪齐扎,这几人被枪扎中,拼上最后一口气,死死抓住了枪杆,无论怎样用力,都拔不出来,在他们后面,一群人呼啦啦跳从楼梯顶上跳下来,几名男弟子被砸倒,叱云明月挥剑横着一斩,虽然又杀两人,但架不住跳下来的人太多,她也不能全拦下来,便叫其他人堵住正门,那些杀手见正门无法突破,便走向后门。

后门之外,玉涟心听着脚步声,说道:“来了,准备!”

后门被推开,惊魂未定的杀手从里面出来,玉涟心不多废话,直接迎面就是一刀,其余的人也跟着一起挥剑乱砍,出来的几人瞬间被分成数块,散落一地。玉涟心持刀杀入,左右横扫,一切阻拦她的人都被分成了两段。

二楼上,还有四名杀手苟延残喘,他们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奈何遇见了更高的人,加上遭遇突袭,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番交手,即便一度占据上风,压制了舞影,可架不住还有其他人在,借助空挡,鱼若薇和秦汐妍两人一同挥剑,瞬间将那四人斩杀。

随着玉涟心的攻入,叱云明月与玉涟心两面夹击,完成了围杀。

从千鹤军突入池家客栈到三十四名杀手全部伏法,耗时仅仅只有两分钟。

池家客栈的大门再度打开,叱云明月带着自己的弟子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大街上,女弟子们身上的如雪白衣,被朵朵鲜红点染,好似一片白雪中盛开了梅花,男弟子们用枪挑着杀手们的首级,一行人招摇过市,引人注目。

池家客栈一战之后,千鹤军声名鹊起,尤其是淮州商会的人,更是大为震惊,自己所雇佣的杀手个个都是南方一代顶尖的高手,竟然就那样被叱云明月给全部剿杀。

那一天之后,千鹤军也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旗帜,一面纯黑的长方形竖条旗帜,上面绘着一只优雅的白色仙鹤,上下两端还有云纹,这面云鹤之旗,成为了千鹤军的标志,并将在未来的二十年间横扫天下。

几乎同一时间,东方海滨的平洋镇。

这是一座港口,是东齐最靠近南方的港口,也是唯一能让大船停靠的港口。从平洋镇进来,旁边是一条大河,如果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就可以来到大运河与大河的交错之地,从运河,可以往南或者北方的更深地带前行,如果一直逆着河水往西行,则可以直接抵达东齐的京城。

但从来没有船能够逆流而是,他们即便能够克服逆着的水流,也无法跳过高耸的瀑布,不过要是沿着河岸西行,去往京城也能够很快。

平洋镇一开始,是作为军镇设立的,有一支常备兵团,共一万两千五百人,配备有弩两千五百张,陌刀两千五百口,长枪一万条,长弓一万条,盾牌三千副,精铁扎甲一万两千五百副,腰刀一万两千五百口,最初是因为海的那边有流亡的海贼经常来袭扰,不过由于南梁国为了维护自身航运,在远海狠狠打击了一番海贼之后,这片东齐和南梁共有的海域就平静了许多。由于远离战争,平洋镇的驻军成为了一个闲职,平时定额发放的军饷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这些人开始去海里面捕捉海鱼,螃蟹,龙虾,到邻近的城市去卖,有时候挑到个头够大的,就自己吃了,兵老了,退役了,将军也懒得去报,因为这样他可以继续领那个人的空饷,就这么过了百余年,现在的平洋镇,仅剩下了三千人的驻军,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年轻的新兵只有几百人。

刀甲皆已生锈,弓弩的弦早就松垮,但这件事没一个人上报给朝廷,三千人继续吃着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饷,还做着鱼虾买卖,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每天除了吃海鲜喝大酒,就是在那混日子,耍钱,打牌,喝酒,成了平洋镇驻军的日常。

凭借第十三名的成绩考为镇海将军的戚大友带领着皇帝派发给他的一千名赤甲军来到平洋镇上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

“你们在干什么呢!”

几个耍钱的人抬头,看向面前,只见一千名赤甲军排列整齐,戚大友身着一身精铁明光铠,不怒自威。

“将军,您是?”

“本将军是新上任的镇海将军戚大友,是你们的长官!”戚大友举着官印说道:“谁允许你们打牌耍钱的?”

“将军,好几年都这个样子了,上一任将军也没管过我们,所以就,”那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给我收了!你,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是。”那人不情不愿地走了。

过了很久,驻军才到齐,戚大友一看,好家伙,一群歪瓜裂枣,他指着一名老兵说道:“哎,大爷!”

老兵像是没听到。

“老大爷!”戚大友加大了嗓门,那老兵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大爷您今年高寿啊?”

“我骑马不吃肉。”

“我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啊?我不吐,我喝酒不吐。”

戚大友脸色铁青,看着旁边的人说:“这老大爷耳朵都不好使了,这起码有七十岁了吧?这岁数了还不退役?”

那人尬笑着,说不出话来。

戚大友继续训斥着:“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连个站相都没有,平时训过练吗?”

“没有。”

“嘿!答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话说平洋镇驻军不是应该有一万两千五百人吗?怎么只有你们这些人?”

“将军,好几年前就这样了。”

戚大友抓了抓头发,对赤甲军的副将说:“你,去带人把他们查清楚,到了退役年龄的,一律退役,送他们回老家,咱们军镇里面可不养老,然后,每个人该发多少饷,算清楚,缺多少人,就招多少新兵,必须把这个空缺堵上,咱们这里是重中之重,如果敌人要从海上来,就只有我们这里能够让他们的大型舰船停泊。”

“是!”

忽然间,一名许久不曾敲鼓的哨兵擂响了战鼓,戚大友急忙登上了望楼,就看见远处的海面上,浩浩荡荡行驶过来几十艘大船,巨浪推动着大船向港口驶来,戚大友凭借着大小比例,推算出这些船每一艘都是可以容纳七百人的巨舰,是南梁的大楼船!

看清了,足足五十艘大楼船,还有数不清的艨艟,斗舸。

“喂!你们!这里的海底暗桩有维护和更新过吗?”戚大友问他们道。

“好像,没有。”

“特么的,几十年了,没更新过,那早就泡烂了吧,拦不住他们了。”

“传令下去!”戚大友喊道:“点燃烽火!南梁来袭!”

已经蒙灰一指厚的战鼓再次擂响,随浪而来的大船上的弩砲射出燃火的石弹,水面上倒映着人们惊惧的表情,这个已经沉睡百年的军镇在烽火中苏醒。

短暂的宁静被打破,碎成四块的天下,注定要在一场激荡中走向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