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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十)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中秋是华族人和夏族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每年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吃着月饼,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窗外那银盘似的月亮。

人们说那圆月象征着团圆,只奈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正因为一月之中,唯这两天得见圆月,才显得这般珍贵,人的一生短暂,天涯路远,这一次的分别,再重逢时不知何年,因为才更看重团圆这一刻。

往年,皇宫是要在这天召开盛大的宴会的,宗室皇亲和外戚们在这一天都要进宫面圣,有时候皇帝还会召几名关系好的大臣一同进宫过节,这也被臣子们视为至高的荣誉。

然而今年因为新政的缘故,皇帝带头节俭,不讲排场,其他人也不能超过皇帝,于是也跟着一起简略的过节。高皝跟宗室关系不太好,他登基的时候,宗室就多有反对意见,理由千奇百怪,其实翻译过来就一句话“我也姓高,我凭什么不能是皇帝。”

鱼璇玑的新政连着宗室一起打压,其实是变相给高皝出了气,这让年轻的帝王对这位年轻的丞相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一个是年轻气盛又怀有大志的帝王,一个是青春貌美,才学过人,为天下谋的丞相,在许多人眼里,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啊。

皇帝是不讲排场了,连各种仪式都省了,但是自己一个人在深宫里又太无聊,于是便传旨叫鱼璇玑进宫见驾。

后花园里,秋风微凉。高皝坐在一张朴素的木椅上,手扶着旁边的桌子,一个位子已经安排好,桌上放着月饼,螃蟹,还有宫廷的特制糕点。他昂着头看着月亮,嘴里咬着个螃蟹爪子,没人能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这时,传来了一阵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高皝循声看去,只见鱼璇玑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而来。

“抱歉,让陛下久等了。”鱼璇玑面带歉意地说道。

“丞相,来,坐。”

“谢陛下。”

鱼璇玑坐下来,表情却是有些不自然,她是想不透高皝这么晚叫她来是想干什么,如果是新政的事情,白天早朝的时候已经说完了呀。

“丞相,你说,现在的新政新法,制定得是不是太严苛了啊?有人对朕说,说苛政勐于虎也,咱们的这些举措,是在压榨百姓。”

鱼璇玑轻描澹写地说道:“他没说错,这就是在压榨百姓,而且是暗地里的压榨。”

高皝其实只是没话找话,想随便找个由头跟鱼璇玑聊上,没想到一下就把鱼璇玑的底线给套出来了。

“实不相瞒,这些举措,看似是为民谋福,让广大民众都能够的刀平等晋升是机会,其实是把国民牢牢地绑在东齐的战车上,他们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投身到建设东齐的道路上来。只不过,比起用鞭子和酷刑来奴役人这种低级手段,我这套举措更高级,让百姓一边欢笑,一边主动地给国家卖命。”

高皝笑道:“丞相这么说,算是坦白了吗?哈哈。但朕这么晚找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要说这个。”

“那陛下是有什么事要对臣说?”

“朕是想,想说,现在新政实施之后,连重大节日的仪式都给削减了,总觉得有点不习惯。不是有句话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吗,现在废止了节日的祭祀,这会不会让国家动摇呢?”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上行下效,您带头节俭,下面的人才会节俭,你若是带头铺张,下面的人也会跟着铺张。臣虽然此前居住在西魏,但对先帝之事也有所耳闻。先帝在时,酷爱让自己的妃嫔穿着轻薄的衣服,用剑互相击刺,对于胜利的妃子,就大加赏赐,于是先帝的妃嫔们,都热衷于剑术。那些本该是雍容端庄,母仪天下的皇妃,竟然穿得像章台姬女一般,上演着不堪入目的斗剑,为了博取先帝的欢心,她们互相砍得更加激烈,失败的一方,往往是战得肚破肠流,死得凄惨无比,先帝喜欢着这种几乎变态的项目,让后宫一片腥风血雨,大批的妃子战死了,下面的人为了讨得先帝的恩典,就四处搜罗美女献给先帝,成为了恶性循环,而且底下的人也跟着模彷,武林各大门派,也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终于使得国家陷于动乱之中,百姓不再相信朝廷,大臣多是没有真才实学,只会奉承的小人。在臣入仕之前,想必陛下也因为这些小人而伤过脑筋吧?”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当初昭长公主曾经入宫死谏,她事先用刀割开了自己的肚子,然后用纱布缠紧,进宫之后,当着先帝的面扯开纱布拽出脏腑,对先帝说:先帝你不惜背上昏君的骂名,让无数妃嫔牺牲,就是为了看见这种东西吗?先帝不语反笑,最后长公主因为失血而亡,先帝却哈哈大笑。朕当初作为先帝的弟弟,也三番五次上书给先帝劝谏他,但没有一点用处,最后先帝驾崩在皇后身边,死得蹊跷,可是不见有人难过。”

“陛下,您所继承的是一个因为种种原因被削弱了的东齐国,现在要想变成强国,您就不能有丝毫懈怠,更不能有一丁点的动摇,当今天下,风云变幻,有才的无才的,一个个粉墨登场,我们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现在您应该想的,不是找个美女陪着你过中秋节,而是应该想着怎样镇住四方,给东齐谋求一段稳定的时期来让新政全面推行。”

“丞相所言甚是。”

高皝想了半天的话,终究还是被鱼璇玑堵了回去。

翌日,丞相府。

鱼璇玑头倚着府中的一颗大杨树,坐在树荫下,旁边是几卷书,都是法家着作,她有些疲倦,用手揉着眼眶上方,现在作为丞相,大小事务都要管,而新政的顺利推行,也必须要她来保驾护航,反对的势力一直都在,他们蠢蠢欲动,想要阻挠新政。

蔷薇武士统领龙韶仪从门外走来,看向靠着树看书的鱼璇玑道:“丞相好雅兴。”

“韶仪姐?”

“璇玑,蔷薇武士新查到了一批反对派,他们在青州大肆阻挠新政,鼓吹着一些歪理邪说,青州的形式很不乐观,有许多百姓着了道儿。而且,还查到了一批很致命的东西。”

“致命的东西?是什么?”

“南梁的一种毒药,叫做醉魂散。”

“醉魂散?”

“没错,这种毒药,人服用之后,并不会造成人的死亡,而是会制造出一些幻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药效过后,人会痛苦不堪,必须再次服用,长此以往,这个人就彻底废了,这种毒药会不断侵蚀人的身体和心智,慢慢的,会让人变成羸弱不堪的傻子。这东西在临近南梁的地区都发现了不少,根据调查,是此前没有剿灭干净的武林人士在暗中进行交易。他们在拿这种东西牟利,试图招兵买马,反抗东齐新政。”

“太自不量力了,也太丧心病狂了!他们竟然要毒害自己的同胞!”

“现在根据查到的消息,他们是将这种醉魂散下入到酒类之中,然后向远离朝廷的地方售卖,许多此前嗜酒的人,因为新政禁酒憋得发慌,就偷偷去他们那里买来喝,然后就着了道,中了醉魂散之毒。这毒药是南梁的秘方,我们东齐的医生,完全调配不出解药。”

“如果这么放任他们毒害东齐百姓,今后东齐哪里还有抵抗外敌的部队,哪里还有种植庄稼的农民?这是直接削东齐的国本,查,必须严查!”

龙韶仪走后,鱼璇玑也直接把书随手撂下,直接去了梅园。

萧秋颂伤好了之后,就回到了梅园,因为之前的遭遇,现在变得有些自闭,除了玉涟心之外,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即便看到鱼璇玑来了,她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一语不发。

“长帝姬殿下,伤可痊愈了?”

萧秋颂并不说话,她经历了那一次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原本全南梁最野性最热烈的女人,现在忽然像是一座冰山,寒气逼人,拒人于千里之外,鱼璇玑也懂得,经历了那种惨无人道的折磨蹂躏之后,人的心境都会变,也许是自闭,也许是扭曲,换做是自己,估计要比萧秋颂现在的样子还要再冷上三分,说不定,自己还会因此变成一个变态杀人魔。

“长帝姬殿下,下官来,是有一样东西要请教,你们南梁的醉魂散,殿下,可有耳闻?”

萧秋颂眼珠动了一下,看向了鱼璇玑,冷冷说道:“你问醉魂散干什么?”

“实不相瞒,现在东齐出现了不少这种东西,有许多人中毒,难以自拔,殿下是南梁人,所以下官斗胆前来询问,殿下可知这醉魂散是何种毒物,可有解药?”

萧秋颂道:“这东西是吟花殿那群人配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调配出来的,只知道这东西在南梁也是禁用的药物,持有和制作都是触犯南梁律,最严重的是要判斩首的。”

“这样啊。多谢长帝姬殿下告知,下官告退。还望长帝姬殿下,早日走出阴霾,开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