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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与何人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是宋代词人柳永的一首《雨霖铃》,描绘了南宋繁华年代,杨柳晓风,良辰美景的万千气象。

但日后蒙元铁蹄攻取襄阳,踏遍江南,名城付炬,风流飘零,半壁江山毁于一旦,中华民族的崛起机遇再次被来自草原的铁蹄踏碎,令人扼腕叹息。

此时正是大金国明昌元年,南宋绍熙二年,西夏乾祐二十一年。蒙古尚未崛起,无人能知,这草原上竟正在酝酿着一件足以改天换日的大事。

一顶纯白的硕大帐蓬中,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立在一张鹅黄色的杨木大案跟前,手持一支硕大的湖州狼亳正在奋笔疾书,写下这首他最喜欢的《雨霖铃》之后,将笔一掷,满怀激情。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草原上的大汗,成吉思汗的宿敌,札木合汗。

张木前世从小城市来到深圳讨生活,为了多赚点钱,他干了五年销售。保险,金融,手机,电单车,各式各样的物件,方案,他都卖。公司赚多赚少他并不知道,反正自己仍然是两手空空,五年了依旧住在白石洲的农民房里。

大城市的消费很高,所以张木的爱好比较环保,每当辛苦了一天,他就坐到电脑桌前,玩上几把策略游戏,在游戏中指挥自己的千军万马,攻城略地。

喜欢历史的他,最爱的是一款宋元背景的策略游戏,每当打开游戏地图,看到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中都】,【中兴府】,【汴梁】,【建康】,【杭州】,【襄阳】。他就感觉到一个个雄伟壮丽的历史名城如在眼前,一张瑰丽奇异的历史画卷再一次展开。

在游戏中,他的兴趣之一就是和历史上最大的BOSS成吉思汗对抗,用各种方法击败他的无敌大军。因为张木知道成吉思汗和他的继承人们创建了有史以来疆土最辽阔的帝国,但这种征服建立在无数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之中。大金国的人口从五千万降到七百万,大宋也有多个名城惨遭破坏,西夏的党项族,一个民族都被他消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名城沦丧,神州陆沉,这样的结果不是张木想看到的。张木玩游戏的时候,看着那些美工精心绘制的精美画坊,结实城郭,优雅书屋,不由得由衷赞赏我们伟大的中华文化。

如果不是成吉思汗这种掠夺式的征服,那些辉煌的文化和技艺能够流传至今,我们也会有一批技术精湛,真工细作的千年老店,精工制作的手工皮件,瓷器,丝绸等文化传承必然会成为国际流行的奢侈品。

最重要是自己上学也用不着反反复复地背单词,学英语,汉语必定是最流行的语言。

这次,他又在游戏时神游,突然画风大变。

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坐在大帐之中,成为草原上的札木合大汗,即将面对自己宿命大敌,成吉思汗。

此时的张木,不如称之为札木合更为贴切,写完了那首宋词,正在郁闷,为什么不让自己降生在更为熟悉的大宋,哪怕是大金也不错,因为那里资源丰富,人物风流,有数不清的能工巧匠,自己只要好好地发挥出远超出这个时代的智慧和知识,造它几十万件先进武器,怕有十个成吉思汗,也会让我打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他转念又想,其实降临在草原上也不错,草原苦寒,地广人稀,牲蓄放牧不易,生存在这里的人只有不停地战斗才能获得资源。就算是大金国那么雄厚的物力人力,最终还是败在他们瞧不起的这群野蛮人的战马之下。

也许降生在草原上,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磨砺,让自己学会草原上的作战方式,生存之道,改变草原民族的野蛮习性,扩展起自己的一片天空。

要知道草原虽然辽阔,但是从来没有什么城郭防护,要么战,要么亡,一旦失败,自己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必须打起勇气来面对这个新的世界。

他打开帐蓬,外面几十个卫兵一齐屈膝跪下,口称:“大汗威武。”

望着帐外蔚蓝蔚蓝的青天,绿色的草地上跑着千千万万的羊群,远处威武的骑兵成群结队,还有帐蓬外举着锋利刀斧的卫兵。这一切都属于自己,帮助自己展开世界无敌的攻略。想到这里,札木合不禁哈哈大笑,流露出草原汉子的爽落。

我终于来了,策马行空,成吉思汗啊你在哪儿,我要和你一决高低。

谁说小人物就不能有大梦想,我要改天换日,建立起欧亚大陆通途,扬鞭奈良,饮马莫斯科,早早将文明的种子播撒在世界之间。

突然,一骑飞奔而来,卫兵喘息不定,下马跪倒,口内高呼:“大汗,你的弟弟给察儿,被铁木真的人射死了。你可一定要替他报仇啊”

札木合一阵惊愕,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比专家级的游戏还要残酷,他不仅要保卫世界和平,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因为这里可没有存盘。

“快把大将们都叫到我的军帐中”札木合对着卫兵们大吼,“我给你们一柱香时间,让他们快速出现在我的面前,执行力,执行力,我要看到你们的执行力,快!”

虽然作为曾经的一个底层销售,札木合一直搞不清楚什么叫执行力,可是他记得上辈子老板训话时,总是声嘶力竭地教训那最前面排成一排的高管们,要他们提升执行力。他非常羡慕老板的那种专业的表情,虽然不过三五十人的公司,可老板的气势比起一个番王也不差毫厘。

没过多久,就跑来了三员大将,札木合放眼望去,这几人都穿着长袍,脚踩牛皮硬底靴,显是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左边一人结实壮硕,瞪着一双牛眼,满脸横肉,札木合记得这个是步军头领塔塔东格。

中间那人鹰目狼顾,身形精悍有力,手臂青筋挺出,顾盼有神,这个是斥候兵的老大格尔木。

右边那位的却是作坏鬼书生装束,脸庞瘦削,神情专注,四十来岁的模样。这人唤作魏青,因为识文断墨,有些谋略,作了个管事,时不时出几个歪招,比起草原上那些蛮汉,更得札木合喜欢。

札木合见他三人过来,有心要考考他们的智力,他装作勃然大怒,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问:“铁木真这头恶狗,这次竟敢指使人干掉我的兄弟给察儿。你们说怎么办才好?”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抢先发话,生怕大汗发火。

少倾,塔塔东格才战战兢地说道:“大汗,其实当年那铁木真和你在做兄弟时,我们就知道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会反目为仇。那时,趁你外出征战,他偷偷地拉拢过我,许诺如果我投奔到他的阵营,就让我做部落副统领。”

“啊?!”札木合气极败坏地问道:“那你怎么不答应呢。”

他并不恼火铁木真来拉拢他的手下,而是恼火这件事情到了现在才暴露出来。如此一来,这次给察儿被杀就不是巧合,而是早早就有所预谋。听说,这次干掉给察儿的人原本也属于自己部落,被他拉拢过去之后公然向自己的人拔刀相向。这个铁木真,他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没有用出来,真是让札木合心惊肉跳。

塔塔东格虽然面似粗蛮,其实不笨,他听得大汗这样说,知道札木合已有怒意,正是表明心迹的时刻。

于是他大声,响亮,义正辞严地答道:“大汗,我塔塔东格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我与父亲,祖父三代都在扎答兰帐中效力,早已经把自己当成大汗的家人,怎么会为那一点点小利而被他拉拢呢。只是那时大汗与铁木真亲密无间,合谋对敌,我生怕自己出言不妥,误了你们之间的大事。”

札木合一想也是,自己和铁木真最大的差别就是自己的家世没有起伏,这几个家臣世代在自己的祖父辈手下效力,其忠心很难随便动摇。

而铁木真刚出世时家破人亡,家里并没有留给他可用之人,所以他不断地以利诱惑,许以各种好处拉拢人才,崛起虽快却并不稳固。

此时格尔木也开口说道:“这两年,我率领斥候骑队,也打探到不少铁木真部落情形,知道铁木真近期势力飞速增长,以我们札答兰一部的兵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札木合不解问到,一颗好胜之心,稍稍平静。

格尔木继续讲述自己探得的情况:“铁木真此人,谋略过人,用兵如神。但是最可怕的却不是他的兵法,而是他的权谋。此人心机独到,看人极准,而且又口齿清楚,能说会道。往往装作豪爽义气,知人善用。不论曾经是他的敌人,朋友,或者部众,只要与他相交日久,都会渐渐被他所折服。其手下【四杰】,有的是大漠上的马匪,有的是他的奴仆,有的是被的消灭的部落的质子。一旦为铁木真所用,惧都心悦诚服,全心尽力为铁木真作事。且此时他已经训练了一支专业的精兵【怯薜军】,我部更难以匹敌”。

札木合听到格尔木此言,与自己想象中的铁木真差不多。若不是有这样一个深有心计,时刻发觉别人弱点的铁木真,如何能在十几年间就一统大漠,手下还收拢了那么多绝世猛将。但这番自己是他的宿敌,却断然没有合作的可能。

他正在思忖,众人中仅有的一名谋士魏青拱了拱手,轻声说道:“大汗,在下倒有一计。”

“快讲。”札木合转过目光,见他目光坦诚,眼神凝聚,显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只见他娓娓道来:“铁木真扩展势力心切,不断地将各个附庸部落的军力,财力尽集于自己一身,战斗力增强迅速。但他这种作法深深地破坏了草原的头人体系,使那些世代拥有特权的头人们失去自己的牛马,部众,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这样一来,他占有的财富越多,打败的部落越多,他的仇人也就越多。”

札木合深深地点了点头,看来哪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有见地,世上本来就没有皆大欢喜,铁木真崛起快,发展迅速,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掠夺引诱来发展自己,他崛起越快,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他赞赏地望向魏青,接着话题问道:“然后呢?”

魏青看了札木合一眼,可能他也为自己的话能被主公赞许而自豪。他喘了口气,挺直了腰杆,接着说道:“我这几年一直留心铁木真对付过的部落,并建立了联络的渠道。只要大汗下令,我就能够快速联络二十家以上的部落,总兵力超过五万。我们就以这次给察儿之事为名,迅速建立起规模庞大的部落联军,快速挺进铁木真的驻地,一举将乞颜部从草原上拔去。”

要知道此时的草原上并没有什么矿产机械,放牧也是遵循古法,整个草原上的牛羊马加起来也不过千万,还要靠着从中原输入的粮食,才能稍稍解决温饱。整个草原上的牧民撑死了也不过五百万人。这五万大军半民半军,一多半是从那些牧民中临时抽取,就这样,也差不多接近了百分之一的人数,此时也算得骇人。

札木合不禁对魏青的纵横之术感到佩服,他走向格尔木,大声地下令:

“你要尽快派出传令官,拿我的邀请函,根据魏青提供的信息送达各处。让他们调集大军前来札答兰部会盟,我要亲自率军,一举剿灭铁木真的乞颜部,就让草原的大地在我的脚下发抖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