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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干娘,它是这么回事,我和萃萍不是为了林娇和保根的事来的,我们俩是专门来看您来了。这东西是我们俩对钱买了孝敬您的,您不收让我们俩原封不动拿回去,是不是太薄我们俩的脸了?咋说您得收下,不然的话,我们俩往后咋再来看您老人家啊。啊?”林娇娘虽然看不见铁牛媳妇的笑容,但是她绝不能把受堵的难堪脸皮对着她,依然笑容可掬地边走边说道,“干娘,您别多心,您千万别多心。啥是眉毛,啥是胡子,您不能一把抓,要分清楚。”

“是啊。大婶,不能因为林娇和保根闹了别扭,您就把我和铁牛嫂当成敌人看待了。”李萃萍笑着把话接了过来,无意中却说出了林娇和保根的名字,把林娇娘惹火了,站住瞪起了眼珠子:

“萃萍,刚才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不叫你提林娇、保根的事,你这就忘了?”

“我没忘。总不能连两人的名字都不提吧。”

“就是连名字都不能提!一提我就气得心口疼!”说完,林娇娘阴沉着脸一腚坐在了椅子上,对两人谁也没看,闭严了嘴。平日里,那礼节性的客套话和充满亲切的热情劲儿一点不见了。

铁牛媳妇没再说什么,看着林娇娘的脸色轻轻把提包放在桌上,停住手没拿开,没遭到反对,放心了,也松开了手,转过身来,本能地和李萃萍目光碰了一下,两人挨着一块坐下了。

片刻的沉默。

“大婶,他两人的事不能提,咱娘俩有话总不能不说吧。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拿我当亲生闺女待,只差在一个锅里轮勺子了。我和林娇呢,简直就像姐妹俩,今儿个因为林娇和保根闹翻了,你就忍心让我和林娇反目成仇?”李萃萍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感到不曾有过的疏远和冷落,停了停,诚恳而又以实为实地说道。

“萃萍,不叫你提,你咋又提起来了?”林娇娘又竖眉制止道。

“大婶,我和林娇的事也不能提?”

“不能提!”

“那,那这话就不好说了。”李萃萍装着为难的样子。

“这有啥难说的!光说你自己,别提林娇!别提保根!”

“可我一说我的事,就和林娇连在一块,一说林娇,就把保根带出来了,您说这话不是难说了?”

“你就分开说!”

“分开说就没法说了。”

“我说萃萍,你成心拐弯抹角往他俩身上套,惹我生气是不是?”林娇娘又来火了。

“大婶啊,这话您说错了。我十天半月来不一趟,来一趟哪能惹您生气呢。”

“刚才那不是惹我生气那是啥?”

“大婶,我叫您老人家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唉,萃萍啊,大婶我知道你的话有道理,又怎么忍心让你和林娇反目成仇呢!”一句话,林娇娘痛苦了,倔强、慈祥的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忧郁,亲切但又带着一缕凄楚、感叹的语调说道:“没娶以前,你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有啥好吃的东西给她留着,连衣服都给她穿,大婶说不出你一丁点孬,都是你那个小叔子折腾的这一档子事,弄得咱娘俩差点成了仇人!”

“干娘,保根折腾的啥事啊?我咋没听说啊?”铁牛媳妇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趁机接话道。

“追根儿的话,要说也不赖保根。”

“不赖保根还有啥说的。有事挑明了不就拉倒了嘛,那林娇和保根闹得啥别扭?”铁牛媳妇不失时机地紧接着跟了一句。

“都赖萃萍那个小姑子,还有拐她的那个小孬种!叫啥?叫黑蛋儿!”

“干娘,你就别给人家胡诌了。”铁牛媳妇被她这句听来的闲话逗笑了。“人家不叫‘黑蛋儿’,那是因为他长得黑,别人给他起的外号。人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山旮旯里蹦出来的,有名有姓,姓李,叫小昆。”

“我不管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赵六,反正都赖他!”说到正经事上,林娇娘来了精神头。

“我看不赖人家。”

“不赖他赖谁?就是赖他!他把文秋拐到哈尔滨,还生了孩子!弄得俺一家人跟着丢人现眼!”

“干娘,这就怪了,小昆拐的是罗家的文秋,不是恁林家的林娇,丢人罗家丢人,现眼罗家现眼,给恁林家啥瓜葛?”铁牛媳妇一惊一乍地问。

林娇娘来劲头了。

“我说有瓜葛就有瓜葛!”

“啥瓜葛?”

“林娇嫁给保根是谁的人?”

“当然是保根的媳妇罗家的人。”

“黑夜放气花,这不就清楚了。人们张嘴先说林娇的小姑子被人拐跑了,拐跑又拐回来了!林娇的小姑子还给人家生了孩子!你看看,说啥话都先把林娇放头里,俺跟着丢不起这个人!”

“你捂上耳朵别听。”

“捂上耳朵啥事不当。前院的他大婶跑俺院里来给我告诉,你说气人不气人!”林娇娘越说越激动,两手一摊一摊地要站起来。

“生这个闲气不划算。干娘,现在人家文秋和小昆又和睦又团结,当上了爹妈,好日子马上就来了。这说好的也来了。你听,文秋嫁给了小昆,有人说这叫缘分,小昆娶了文秋,有人说这叫福气。还是说好的多。人的嘴是两张皮,反正都能使。”

“干闺女,论大道理,干娘讲不过你,可这事也有赖保根的地方。”林娇娘又找理由地说。

“噢?有赖保根的地方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数落数落他。这不萃萍也在,”她看了一眼李萃萍又接着说:“她也能给你出这口气。”

“大婶,保根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您说出来,我和铁牛嫂一定饶不了他!绝不能让他在您老人家面前尥蹶子撒欢,不尊敬您!”李萃萍在一旁一唱一和地说。

“文秋和小昆回来了,林娇把俺家跟着受委屈的事跟他一说,他不光不听,还陈芝麻烂谷子地翻旧账!像烧炸的螃蟹,连蹿加蹦!说林娇娇生惯养,拿他当出气的布袋!说您林大叔窝囊!还说没结婚我就拿他当儿子使唤,给他小鞋穿!还有……我就不学了。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啊?”说着说着,林娇娘恼火了,也激动了,站起来两手比划着,“当个沙场会计烧得不知道姓么了!你有啥了不起的?你离了俺行,俺离了你也行!谁离了谁都行!天底下大耳朵的公鸡不好找,有胳膊有腿的人多的是!和尚头上打蜡,充什么进口灯泡!”

“大婶,您别生气!坐下说,坐下说!”李萃萍急忙走过来,把她按坐下,劝慰道:“保根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人老实,不爱说话,一说话就带着一股子冲劲儿。咋说您是当长辈的,说对说错您多包涵。”

“萃萍说的对。林娇这回给保根来了个下马威,他不记一辈子才怪呢!话又说回来,保根把林娇咋着了?一根汗毛都没动!往后您瞧着,林娇不把保根管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算我没说!”铁牛媳妇接过话来又是一番顺水推舟谀媚奉承的言辞。

对付林娇娘,对于这位颇有心计的女儿早已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今天,她采取的依然是自己为之沾沾自喜而又颇见成效“以柔克刚”的策略。她知道硬碰硬只能适得其反,但她也绝不会一味地谀媚奉承,扛顺风旗。抓住机会,看准火候,有分有寸地看风使船,这也算是她平时自我津津乐道的又一策略吧。

“干娘,一句话说到家,文秋嫁给小昆,林娇嫁给保根,是两码事。林娇和保根把日子过好了,文秋和小昆捞不着享福;文秋和小昆把日子过穷了,林娇和保根捞不着受罪。没牵扯的事,您跟着搅和进去,把身体折腾病了,别人这才看您的笑话呢。”

“唉,叫你们俩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跟着他们起得哪门子哄呢。”林娇娘长出了一口气,自怨自艾地说道。

铁牛媳妇和李萃萍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目光,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

“大婶,我就知道您会想过来的。您老人家耳不聋,眼不花,心不糊涂,就像那窗户纸一戳就透!比我们这些年轻的头脑还灵透呢!”李萃萍一看事情有点眉目,笑着顺势夸奖道。

林娇娘听了禁不住高兴地笑了。

“萃萍,你这嘴啊也跟着菊花学油了,净拣那顺茬好听的说。”她说。

个人同声笑了。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趋于缓和了,应该说恢复到了从前来时那种亲切和热情。林娇和保根散不散伙已经不说自明了。但个人都暂且不去拨开那一层说起来朦胧看起来清楚的结果。伴随着愉快多少又带点儿别扭的笑声,话锋一转,扯起了这一段隔离时间内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家庭小事。这时,谁也没有想到院外等待音讯的保根是种什么心情。

他在院外焦急万分如若针毡地来回走动着,偶尔停下来往上推一下眼镜看看敞开的大门,听听动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失望地拍一下握着的拳头,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了一声,又不得不来回地踱步耐心等着。李萃萍有言在先,没有通知,他绝不能贸然进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这是一条胜过一切约束力的规则。

他今天比任何时候都乖顺、听话。

此时,他焦急、担心但他更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对林娇出言不逊,大发脾气,以至翻脸分手,才有今天有门难进之苦。最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的是,铁牛媳妇这个曾经被他戏耍视为可有可无、拣便宜的牵线月老,今天又离了她不行!离了她就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感动了。他第一次由衷地生出这样的情感:铁牛媳妇不是可有可无,而是至关重要!

一抬头,保根愣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