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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阿根沉默不语,阿琬只是哭,冥冥之中似有神灵在启示:康儿的奶奶寿终正寝,还属正常,好端端的阿根嫂却死于非命。现在,先生也要……一家六口所剩三人——一个是死了妻子的男人,另一个是苦苦寻夫而不得的怨妇。一对孤男寡女带着孩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结合在一起,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这不是上天的安排又是什么?由此想到,两个萍水相逢的家庭,走到一起,结成一家,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缘。“这个缘分是上天赐予的,应遵从才是。”

阿根却不应,劝慰道:“先生,阿琬妹子心里还装着阿浦兄弟,我一定帮她找回阿浦兄弟,请先生放心。”

先生听了阿根的回答,不满意,摇头道:“你若不应,我走也不安心。”说罢,沉默不语,两眼直勾勾看着屋顶。

阿琬在一旁见状,忙急着恳求阿根道:“阿根哥,你就答应阿爸吧。”

阿根听从阿琬的劝说,点头应允。

如此说来,先生方心满意足,露出欣慰的笑容,继而闭上眼睛,昏厥过去。

此时再看先生,已是气若游丝,印堂发黑,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阿琬悲怆地呼喊,想要留住阿爸的性命。“阿爸,你不能走啊。您一生受尽操劳,没享过一天福,女儿还没为您尽孝呢。”她扑在阿爸的怀里,失声痛哭。

此时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射进房间,映照出阿琬和阿根既悲且惊的面庞,接着一声炸雷响彻寰宇,外面顿时大雨倾盆。

阿琬没能留住阿爸的性命,先生带着对女儿的眷恋,和对未尽事业的遗憾撒手而去,离开了挚爱他的亲人。

先生的尸首在院子里停了一天,供街坊邻里瞻仰缅怀。

“选一块墓地安葬先生吧。”阿根轻声对阿琬道。

两人来到村口破庙前,阿琬沉痛的说:“就葬在北面的山坡上吧,那是阿爸和我来到塘头村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山坡下就是阿爸和我曾栖身的破庙,向西是通往故乡的路。让他看着我们,也看着故乡,在这苍松翠柏环绕的葱郁之地长眠安息吧,他会得到永生的!”阿琬深情地说。

阿根凝视阿琬,募地产生一种责任感,抱定决心要保护好阿琬,让她生活得更好,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先生他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的,我会经常来看他。”阿根轻声对阿琬说,“葬了先生,你就回玉华山,这里的一切交给我,我给先生烧七七四十九天,年节祭拜。等汪荣祺那个老鬼死了,我就接你回来。”

春天来了,小草钻出地皮,给大地披上新绿。她不管人们的心情是好还是坏,不管人们的喜怒哀乐,都顽强的破土而出。路边的柳树,上面也缀满芽孢,等待抽枝。

又一支队伍进驻塘头村,不过很快,他们留下一队战士,又开拔了。

乡亲们不禁回忆起来:自抗战以来,过往塘头村的队伍不在少数,先有抗战之初来村上帮助搞民主改革的新四军,中间有汪大骏的忠义救国军,后有以塘头村为据点大搞清乡活动的日寇和伪军。“那么这又是一只什么队伍呢?”乡亲们不禁狐疑猜测起来。

留下来的士兵不断走村串户,深入各家,访贫问苦。

起初,乡亲们不明底细,不敢讲实话,对战士们敬而远之。后来,晓得这支队伍就是当年的新四军,是自己的队伍,便纷纷倒苦水,揭发地主老财的不义。

队伍的长官是一个跛脚汉子,姓简,名玉鑫,被战士们唤作班长,村民都亲切地称他为“简班长”。他问村上谁最苦大仇深,谁是穷乡亲的贴心人,乡亲们都说是李阿根。“他是三代的佃农,他老婆被汪荣祺逼死了,妹子被逼得有家不能回,遁入空门,以庵为家,至今已八年……他肯为乡亲们办事,当年新四军到村上,就是他带领乡亲们办农会、挖穷根的。”

简班长找到李阿根,问他村上哪个罪大恶极。阿根冷笑道:“还用问!汪荣祺呗。”

简班长道:“你能站出来揭发他,带领穷乡亲搞倒他吗?我们给你撑腰。”

阿根苦笑一声,道:“搞倒他?有用吗?印把子攥在人家手里,搞倒他,你们一走,他会变本加厉的。那年新四军来村上,也没敢把人家怎样!”

简班长听罢,开导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完全不同当年了。今天我们取得了全国胜利,我们要向地主恶霸讨还血债,凡是有人命的,都要严惩。”

屡遭磨难的阿根,已不似以往那样心气十足,他暮气缠身,明哲保身,一心想着遇事躲着走,不想招惹麻烦。简班长继续开导道:“如今就要实现全国解放,为地主老财撑腰的反动派行将灭亡,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是穷苦百姓的贴心人。”

阿根听罢简班长一席话,重新振作精神,他向简班长表示,要担当起带领乡亲们斗地主闹翻身的责任。

阿根迅速行动,串联骨干分子,经过反复工作,终于将汪荣祺等恶霸地主送上审判台。

公审大会前,简班长关切地对阿根说:“该去接回你妹子了,她的遭遇我都听说了。她苦大仇深,让她参加公审大会,正好对乡亲们进行阶级觉悟教育。”

阿根前往玉华山去接阿琬。他见到了一身尼姑装扮的阿琬。

“阿根哥,我不想还俗,让我在玉华山了此一生吧。”阿琬表情悲苦,绝情地对阿根说。

“阿琬,你……”阿根大为诧异,“一年未见,为什么变化如此大!”阿根心下自思,他急切的说:“阿琬,你还年轻,会有美好未来的。你不能在尼姑庵里过一辈子……”此时看阿琬,泪眼迷蒙,心绝尘念,一副孤苦的样子。

阿根转身去找住持,提出允阿琬还俗。住持挥挥手,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念她尘念未绝,留恋凡间,让她去吧。”

众姐妹纷纷劝说阿琬,阿琬同意跟阿根回家。阿根拿出从家带来的衣服,让阿琬换上。阿琬拜别众姐妹,一步三回头,随阿根下山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