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严道县，万花楼内，某包间。
蛇老大。
蛇老大扫视了眼包间内，大桌对面坐了很多人，皆为富贵商人，或米商，或盐商，或酒商，或珠宝商。他们虽然经营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众人皆受蛇老大庇护。
“既然人都到齐了，”蛇老大冲众人点头，“那就开始吧。”
“首先，我想大家也都明白，人生于世，第一要事便是--谋生，凡人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这个。”蛇老大开始缓缓说道，“我等帮派，所做一切，亦不过是为谋生尔。而我蛇尾帮中，共有常驻帮派成员三百二十六人，人数只多不少，流动成员则以千计，散落在这雅州之中，大大小小各个角落。”
“我们蛇尾帮保护你们，使你们商铺免受各种侵扰，使你们商队免遭强盗掠夺，更不谈你们与客户那些大大小小数万计的纷争了。而且作为交换，”蛇老大晃晃手指，“我们征收保护费，而且只是很小一笔。”
蛇老大听到有人冷笑，他决定不予理会，继续说道，“而我自问，一向比那虎老大所作所为要好，我也比他更践行承诺。何况虎老大虽然也是有些本事，但他终究不过一介匹夫，他那区区虎头帮，不会长久……”
“蛇老大，”其中一人最终站了起来，打断蛇老大的话。这商人双手拢于袖中，淡淡说道，“我等不过区区小民，着实无意参与你们这些帮纠纷。我们平生所求，不过做些小本生意、但求养家糊口足矣。只要每日能够安然无事度过，谁来收保护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样。”
“所以蛇老大，抱歉了，”另一商人亦站起来，“我等今日前来，便为表明这种态度。如果蛇老大为了应付虎老大，需要一些银两资助，那么非常遗憾，我们没有。”
“两位都言重了，”蛇老大压手，示意他们坐下，“希望你们明白，我蛇老大并非摇尾乞讨之辈，何况这次合作，可是互赢互利之举。”
“怎个互赢互利之举，且请蛇老大说来听听。”第三人说道。他语气淡然，已经打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无动于衷”的主意。
蛇老大却并不恼怒，他来回走了两圈，这才缓缓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蛇尾帮嘛，收钱素来公道，从不多讨，况你们有难之际，我们也一向是鼎力相助……”
“我等听说那虎老大亦是如此，”又有商人说道，“你们二人，无论行事风格还是为人做派，都是大同小异。无非蛇老大精明了点，虎老大莽撞了点，却都差别不大。”
“所以谁来收保护费，不是一样么？但若我们站队，说难听点，蛇老大日后若是栽了，我等焉有立足之地？”有商人跟风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蛇老大却是微微一笑，依旧不恼，“话说车先生，你是米商吧？”他看向其中一个米商，那人点头。
“还有邓先生，你是盐商吧？”蛇老大看向另一人。
“没错，”那名商人亦点点头。
“我已有情报查明，那虎老大地盘之中，也是不乏一些米商或者盐商，而且他们也已表示与虎老大同心，只因虎老大答应给他们一种好处。”
“什么好处？”盐商邓先生忍不住探头。
“虎老大允诺他们，若是那些这严道县，便将这里米盐生意，皆交给他们打理，”蛇老大淡淡说道，“那么到时，你们这些盐商米商，又岂有立足之地乎？”
米商车先生先沉不住气了，“蛇老大可是在逛我们？”
盐商邓先生亦道，“蛇老大如是说，可有什么证据？”
蛇老大笑了，一道毒蛇般不易察觉地微笑，“你们细想，虎老大要与我开战，也是需要银两资助，那些人怎会无端供给，自是得了虎老大某些承诺，”他说到这里，语气更为悠然起来，“作为商人，比较喜欢什么承诺，你们想必也是清楚。”
那两人听罢，纷纷动容，相互对视。
接着几个商人，便立即相互低声交谈起来。
商人。比起一般人，他们不会更看重钱，他们具有野心，是以他们更看重自己的人脉、门面、势力等。米商希望能有更多商铺，盐商亦希望有更多进货渠道。
“各位！”蛇老大见他们迟迟拿不定注意，便朗声道，“我刚才亦说了，此乃互赢互利之举，况现下可是非常时期，岂能再作犹豫耶？”
“唔，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盐商邓先生先道，“何况我也说了，我们做点生意，不过求养家糊口而已。”
“邓先生真是不痛快，”蛇老大摇头笑道，“只求养家糊口，那你又何必四下收集奇珍异宝？不仅国内，不仅国内，就连异国之金玉珠翠、犀象器皿，只要是上品，邓先生就会想尽办法，将其买下。”
“只是可惜，”蛇老大顿了一顿，“邓先生近日貌似有些囊中羞涩，已有两月未采购任何宝物了吧？”
邓先生听罢面色一红，没有说话。
蛇老大又转向车先生，“车先生您爱好金屋藏娇，可惜这些娇儿，却是个个花钱大手大脚，银两如流水般出去，如此下去，车先生亦是难以吃消吧？”
“何况我听闻风声，还有两个娇儿从车先生这里跑了，是也不是？”
众人哄笑，车先生亦是面色羞惭，掩面喝茶。
“各位都有窘境。但若生意扩张，钱财就能滚滚而来、源源不断，”蛇老大道，“到时想收购珍宝，还是珍藏美人，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此大好机会，各位为何还要拒于千里之外？
若是成了，各位便是腰缠万贯之富豪，败了，我亦会护送各位与家人安然离开雅州，远离这里，如何？”
“但是，各位要是今日与我断交，”蛇老大此刻神色方始一冷，如同毒蛇一般，贴上众人脸庞，令他们各自不由胆寒几分，“那我便与各位做不成朋友了，各位此后是生是死，于我便是毫不相干。”
是服从，还是离去？
答案显而易见。
邓先生率先起身，“我愿合作。”
车先生亦起身，“我亦愿合作。”
众商人便纷纷响应，蛇老大于是微微一笑，亦起身斟酒，递了过去，“干了这杯，我们便是朋友。”
搞定了。
蛇老大松了口气，他才发觉，自己背后已被汗水浸湿。
他再一个招手，便有几个侍女端着各味佳肴，鱼贯而入，蛇老大则是笑道，“聊了这么多，各位想必也是饿了，来，吃。”
此桌相谈甚欢，待得宴席散尽之后，已是下午申时，蛇老大便与众人道别离去。
他要拉拢他们，自然是需要他们的一些东西，一为银两，二为情报。
有了银两，便能买更多武器，雇佣更多高手，这样在对峙虎头帮时，就会占据上风。
有了情报，便能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便能将战局控制在鼓掌之中，先发制人。
而现在，他两者兼有，这才能够与那虎老大一战。
吃过饭后，蛇老大从后门出来，已有一辆马车等着，他的保镖朱洪先拉开帘子，查看了番，对他点头，蛇老大这才进去，朱洪随后钻入。
马车开始缓缓奔驰，驶向城外，蛇老大便靠着松软垫子，享受这片刻宁静。
但是朱洪却开口了，“我们为何要去荣经？”
蛇老大瞥了他一眼，对方只得闭嘴，看向车外，但蛇老大却开口了，“我知你为何担忧，那荣经内地盘的确皆已被虎老大所没，此消息不假”
“既然如此……”
“要行大事，必得反于常人，”蛇老大笑道，“你可要明白这点。”
“我不明白，”朱洪却皱眉道，“我们这严道县，亦已被他们渗透，每日都有纷争，这十几日来，他们已占了我们好几条街道，老大你却在此刻出城，只怕不妥。”
蛇老大却笑着更欢了，“你且放心，我有何计划，晚点便会透露出来，还望朱老弟耐心一些。”
朱洪只得点头，蛇老大又问，“你看方才那些商人，都有什么异样？”
“似乎没有，但谨慎起见，老大最好还是叫人暗中留意，看看谁已被虎老大收买。”
“这是自然，但我倒是收买了对方几个商人，关键时刻但愿能派上用场。”
朱洪默默点头，没有接话。蛇老大则拉开后面帘子，看见严道城已没入地平线不见了。马车正一路南下，往荣经而去，而蛇老大亦感觉困倦，便沉沉睡去。
他毕竟太累了。
不知多久以后，蛇老大蓦地睁眼，同时眉头一皱。
预感。
他相信自己的预感。
似乎有什么危机正在逼近。
或者……已经逼近。
他望向朱洪，后者已翻出右掌，凝聚气力，戒备地看向周围。接着两人猛地朝上方看去--
但见车顶忽的就被整块撕裂开来！
车顶被撕裂开来后，就直接笨重地往后面翻滚而去。
两人看着真切，是一道巨大黑影将车顶生生撕裂，这道黑影得手之后，随即就往上空猛地窜去。他敞开“双翅”，于空中悠悠盘旋着，当真宛若一只老鹰一般。
但它当然不是什么老鹰，它是--
“是御天神雕！”朱洪沉声道，“老大小心，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