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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挫骨扬灰不后悔

我被手铐捆住腕子睡了一夜。

天亮时我因为忘记了这件事,起床动作太猛,手腕被勒出了血痕,疼得我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周容深赤裸的胸膛。

他被我砸醒,搂住我问我怎么了。

我咬牙说痛。

他这才看到我被吊在床头的双手,立刻拿钥匙打开锁,走出房门吩咐保姆送药箱上来,保姆将东西递给他,他返回蹲在我面前握住我指尖,我有些躲闪,他不允许我抗拒,死死将我掌控在手心。

他给我上药时手指禁不住轻颤,粘在伤口力道很轻,生怕给我二次伤害,我知道他不是真想这么对我,他忍了很久,换任何男人枪毙的心都有了,即使他还需要我为他做事,他能忍到这个份儿上,也绝不只因为利用,他还是爱我的。

情深不寿,爱而生恨。

周容深这一次将我推出去杀乔苍,何尝不是发泄他对我的恨意,也看看我的悔意,是否愿意为了挽留这段婚姻,亲手割断已经生根发芽的祸事。

如果他心口的恨不泄,我们此后漫长光阴,都会活在阴影与隔膜中,就像他说的,乔苍死了,他才能待我如初。

他为我耐心包扎好伤口,最后绑扣时,他不得不用力,我疼得叫出来,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伸进我口中,我重重一咬,本以为会咬到舌头,最后咬破了他手背。

我眼泛泪光,张开嘴吐出,他没有理会自己流血的伤口,而是很温柔抚摸着白色纱布,"那天你给他包扎,我才发现你对他和对我都是一样。我没有感觉到作为你丈夫的特殊,所以何笙,在你爱上他之前,不如让他消失。"

我神情呆滞,任由他抱起我,为我洗脸刷牙,将我抱下楼,一勺勺喂我喝粥,保姆从厨房端着小菜出来,笑说周局和夫人感情真好,我去很多地方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

周容深问议论什么。

"当然是说夫人如何好,周局如何深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羡慕。"

他很愉悦笑出来,将最后一点肉末塞进我嘴里,"听见了吗。"

我看着他,他趁保姆去盛汤时说,"不要打破这份美好,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我想给你的东西都还没有给,你也很想对吗。"

我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所有道行,只差在这人世间挫骨扬灰。

乔苍给我的欢爱,仿佛一株生长在山涧,盛开在悬崖的罂粟。

阴暗,危险,有毒,又美得悲壮,惨烈,放肆。

它注定是极端的,不被容忍的,不得善终,陡峭坎坷。

可我没想过,真的没想过,我会成为亲手了结他的人。

选美大赛后,关于我和乔苍的流言迅速发酵,特区名利场厮混的权贵商贾无人不知,都在追究真与假。乔苍沉默,周容深置若罔闻,我更不好出面,在没人澄清的前提下,已经不受控制。

在疯狂的沸腾两天两夜,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周容深在离开别墅去市局前忽然问我,想好了吗。

我捏着他领带的手不由自主一僵。

乔苍和常锦舟的婚礼还有三天,他很快要回珠海,周容深急着在特区解决掉他,不想夜长梦多,一旦他加持了常老的势力,周容深也要面对很大一场血腥风波,所以他不能再耽搁。

我指尖颤抖为他系好领带,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整理好他的警服警帽,和他一起看向面前透明的镜子,玻璃映照出一对璧人,似乎没有瑕疵。

周容深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吻了吻我耳朵,"我会保护你平安脱身,可以失手,但你一定安然无恙。"

他说完笑出来,"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失手。"

他笑容太美好,我艰难咧开嘴,却发现自己笑得很难看。

我送周容深上车离开,他和我隔着窗子挥手,他给我的筹码确实很诱惑,一个永远不会出轨的丈夫,一个爱我到白发苍苍的男人,我要什么他都给我,他对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拒绝两个字。

这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婚姻。

它有爱情,有纵容,有温柔,更有忠贞。

真是美好。

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认真煲了一锅海参汤,放在保温壶里交给保镖,让他送去市局,给周容深做宵夜。

我从厨房出来才恍然察觉外面下雨了,一场很大的瓢泼大雨,而且一直没有停止。

雨水和风雷将这座城市变得雾气蒙蒙,断壁残垣。

庭院一地狼藉,花瓣滚入泥土,染了一身灰尘,南省的冬天,终于有了点冬天颓废的样子。

我找到洗衣服的保姆,告诉她雨停了就回家探亲,三天后再回来,她很不解问我为什么,我只说这是周局的意思。

我交待完所有事,回房间换了一件非常素净的棉裙,故意抓出了几道褶皱,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苍白又落寞,样貌很是可怜。

我离开别墅打了一辆出租,让司机将我送到半山宾馆,我到达后给周容深发了一条信息,然后迅速删除了这一条。

我没有进入正门,而是找到乔苍套房后门的楼梯,他很多时候都是从后门回房,经过安全通道就是他的房间。

他不想让人掌控他什么时候回来这里居住,行踪不定才是保命最好的方式,干这行脑袋随时掉,越是让人琢磨不够,越是多了一重保障。

后门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只有一面窄窄的不怎么透亮的湖泊,水面飘荡着杂乱的浮草,天空骤雨不息,时不时砸下一道闪电,强烈刺目的白光几乎要触到我头顶,我在极度的恐惧和寂寞中被雨水浇了很久。

久到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时间,湿淋淋坐在雨泊中,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面对空荡荒芜的街道和湖水,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赌对,乔苍会回这里,而不是回新房。

我将脸埋在膝盖中,水淅淅沥沥滑落我身体,我蜷缩在墙角,用一块破败的屋檐遮雨。

又是很久后终于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山底行驶上来,原本开得很快,在车灯落在我身上,却忽然放慢,甚至靠近得很迟疑。

我眯着眼,隔着苍茫雨幕,紧盯那辆车。

它被大雨浇得面目全非,连雨刷都抗争不了模糊的玻璃,车灯笼罩我足有半分钟,车门晃动了一下,一道人影出现又闪过,惊雷在这时炸开,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我视线一黑。

冰冷雨帘忽然消失,再也没有一滴飞溅下来,我眼前是一双淌水的西裤,一把黑伞罩在我头顶,乔苍置身在比刚才更大的雨里,他将一方小小的安稳的天地留给了我。

我们在电闪***中对视,他感觉到我的颤抖,他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