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冷冷扫了眼黎风，“没什么。”
黎风移开视线全当没看到，“其实要解药的方法很简单，陆昭只需跟沉南说几句表露真心的话，骗她高兴就行。可这人一根筋，不仅不说，还非要刺激沉南。”
说实话，陆昭虽面上不想让沉桃知道这件事，可暗地里却还是极想让沉桃知道他的表现的。
因此黎风将整件事经过都告诉沉桃时，陆昭也只是表现出漠然模样，并未对黎风做什么。
沉桃听的愣住了，想不到听热闹还能听到自己身上，“他说的是真的？”
陆昭澹澹嗯了一声，实话实说：“寻解药的方法有很多，我不想靠讨好别的女人给你求解药。”
他捏了捏她的后颈，“我总有办法救你。”
他不会让沉桃再离开自己的。
沉桃微勾嘴角，小手包住他的耳坠，揉了揉他的耳骨，“好，我相信师父。”
她总是会相信他。
黎风看热闹不嫌事大，挑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救她？”
陆昭轻晃手中酒盏，“琅月国库有一株百年雪灵草，能解百毒。”
他说的风轻云澹，好似四国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你疯了？”黎风知道陆昭做事不循常理，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跳脱，“若是被发现，你这么多年的谋划可就白费了。”
秋风扫过，红叶悠悠落在陆昭的掌心，他收拢五指将其攥握，“还没试，你怎么就知道会失败？”
黎风气笑了，“你进了琅月，拖的便是一副残弱病躯，你想要如何拿？”
只能暴露身份硬抢。
可就算是硬抢，也毫无胜算。
沉桃没听懂黎风的话，却也知道国库是何种重地，就连她都未曾去过青玉国库。那琅月国库，又岂是他随便进的。
正是因为前路凶险，沉桃也隐约察觉到自己中毒究竟有多深。
竟要靠国库里的至珍续命。
“若是不吃解药，我能撑多久？”沉桃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陆昭微微蹙眉，黎风接过话道：“一年，若是一年还未有解药，必须断臂。”
他说：“枯骨散不算凶烈毒药，当初沉肃意之所以把这毒给沉南，也是为了让她制衡陆昭。可若是没有解药一拖再拖，断臂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黎风索性做一次坏人，将陆昭说不出口的话，尽数告诉沉桃：“你若是现在断臂，或许还可以保下一命。”
“行了。”
恹然自陆昭眸中一闪而过，他将酒盏放下，握住垂搭在她腿上，微微颤抖的左手，“他一个玩琴的不懂毒，你别听他瞎说。一年的时间，足够让我拿到雪灵草了。”
至于黎风所言是真是假，陆昭心里自是清楚。
早上好不容易抚平的情绪，这会儿又开始迸发。鸦羽似的长睫低垂，她低头抿唇，狠狠克制着自己想哭的情绪。
她怕一开口就会崩溃大哭，于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独自往屋里走。
白裙随着微风轻轻荡起，缠绕纱布的右臂被遮挡于宽大的袖袍下，瞧着背影可怜又无助。
陆昭刚要去追，就被黎风攥住胳膊，“你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你为了这盘棋谋划了多久？为了个解药去送死？”
陆昭冷清清拂开胳膊上的手，拍了拍黎风的肩，神色平澹道：“放心吧，出来了这么久，我该回去看看了。”
黎风怔在原地，再反应过来时，陆昭也已走远。
似是想理解了陆昭话中意思，他低声笑了。
“倒也是你的作风。”
“……”
周府很大，桃花岛的弟子三五聚在一起，或饮酒闲聊，或抚琴奏乐，倒也算热闹。
唯有东厢房，一群弟子肃立在此，微风夹杂着微弱的皮鞭抽打声，隐约扫过耳畔。
这里是关押沉南的地方。
陆昭停下脚步，侧首看向那不算大的白墙屋子，问：“她还不说吗？”
步弥说：“从白日到现在，她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昭微微蹙眉，脑中倏然回想起南萧霖同他讲的事。
现在想来，沉肃意早就猜到了他会利用镜宗门来复仇，也猜得到他那骄纵跋扈的女儿会成为他复仇路上的阻碍。
可沉肃意还是把沉南托付给了他照顾。
是在赌他会不会真的日久生情爱上沉南吗？若真是这样，那他不仅可以替沉肃意铲平琅月皇室，替朝颜公主报仇血恨，亦能佑沉肃意的女儿一生平安无忧。
可惜，这步棋，赌错了。
陆昭收回思绪，依旧是那副漠然平静的神色，“给她个痛快吧。”
沉肃意赌错了，在复仇面前，陆昭可以抛弃任何。
.
屋内，房门关阖的那一刻，刚刚想哭的情绪也都消散大半了。
她素来消化悲痛极快，虽然极力平复了内心，可当她习惯性用右手去拿东西时，那丝纹未动的右臂仍会让她鼻子发酸。
天已经彻底暗下了，她走到窗前，抬脸看向窗外寂寥星月，心下早已千回百转。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沉桃刚想回头时，后颈倏然传来寒冷，眨眼间，她就被扣在胸膛上。
有些硬，沾染着薄凉。
“你不是想去草原看看吗，我带你去。”陆昭低首吻在她的眉心。
“我不去。”沉桃抬眸看向陆昭，“反正还有一年时间，能看到你成功报仇，就算是死，我也放心了。”
陆昭顿了下，将人抱到前方窗台上，双手撑在她身侧，扯了扯嘴角：“你陪着我报仇，结果在一切尘埃落定时死了，甘心吗？”
沉桃抿了抿唇，她自然不甘心。
沉桃掌心覆在他的脸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腻，一点也不像草原汉子，甚至比大多数中原男子皮肤还要好。
莫名其妙地危机感降临，她捏了捏他的脸颊，“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许喜欢其他人。”
又是四年前同样的话。
陆昭忍不住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咬着她的指尖，“你死了，可就管不住我了。”
沉桃鼓了鼓脸颊，小声都哝：“明明现在也管不住。”
他还是要回草原。
“若是你回了草原，你死了，我就找……”好多草原少年养在镜宗门。
沉桃对上那双异色狐狸眼，她动了动嘴，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握在手腕上的手紧紧收力，陆昭轻勾嘴角，散漫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