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红将手中的麦子抖开了才道。
“去啊，早上来干会，就去。”
“啧啧，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呢，既有工资，又有工分，家里还没闲人拉后腿～”
话听着是酸熘熘的，但是谁也不敢说一个不是。
刘红红是江天明他媳妇，供销社当售货员可是个肥缺，怎么能便宜了别家的。
当然是给自家人了，可真是羡煞旁人，可是也没人敢去得罪队长。
索性刘红红也读过几天书，这售货员她当得。
只是唯一的儿子脑袋却不太灵光……
碾麦子的时候是全村最欢乐的时候，满村子老小齐聚一处。
中午晚上吃的都是各队带来的油饼子，不用回家再做。
再炒上一盆青菜，若是过年时熏得腊肉还有的话，炒在一起更是美味。
不过这些东西各家各户都要出一份，多半实在小队长家收拾着做。
小队长家的婆娘看着各家拿来的面和菜都差不多，就可以了。大家心里都有数，拿少了还得让人戳嵴梁骨，所以不会在这上面贪小便宜的。
早上将麦子均匀的铺散在场里就不需要女人家了，几个大男人在驴子后面套上个碌碡。拉着全场开始碾。累了就换别人。
女人们就该回家准备吃食了。
这是沉念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她早上干完活回去就发现叶苗苗家里聚了好些人。
她在门外头探了探，没敢进去，想着还是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进去吧。
不远处有一棵粗壮的大柳树，叶子十分的密集，平日里有不少人在这乘凉，可是今日却一个人也没有，都去撒欢了。
沉念坐在下面，偶尔还会吹过来一阵风，将这夏日里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她没想到这样随性的一幕落在某个男孩子的眼中便成了一生的执念。
本来也各不相干的，但是今日好不容易闲下，许知意便在村子里四处转了转，想熟悉一下环境。
却没想到看到一个姑娘，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微风轻轻吹过，几缕碎发被缠在了红唇上。是那个叫沉念的知青。
洁白无瑕的脖颈格外亮眼。
他想到两个字“脱俗”。
“汪…呜…汪汪”
“沉念姐，你咋一个人坐这呢？”
叶苗苗跑了过来，整个人头上全是汗，可见她是玩的有多疯啊。
沉念捻了把旁边的狗头，这段日子阿黄已经和她熟悉了。
狗很聪明，呜咽着窝在她的脚边。
“我当然是在这块偷偷闲啊，之前很多人都喜欢坐在这闲谝，我都没机会体验一下。原来这棵柳树下真是挺凉快的啊。”
“哈，那是当然了，这树老了，怕都是有灵性的，我婆说她嫁进来的那年这树就在，那时候还挺小的。”
沉念在心里估摸着年岁，还真是棵老树了。
“沉念姐，你咋不回家去，我妈和我婆她们在烙油饼子，可香了呢！”
叶苗苗突然凑了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滴咕，“我婆还偷偷给了一块给我吃呢。嘻嘻～”
沉念轻笑，“每年碾麦子的时候都是这样吗？”
“是啊，忙忙碌碌一年了，收粮食的日子总是要吃的好些呢。我们小孩会过去蹭好多油饼，这天吃的最饱了。”
“是，是吗，那我要不要回去帮忙啊？”
本来想着偷闲的，可现在想想被人看到总是会在背后说的，沉念讨厌极了那些闲言碎语了。
说着从叶苗苗的家里就出来了一群人，是那些去帮忙做饭的女人家，一群，走路带风，乌泱泱的，七嘴八舌。
沉念庆幸，她没有进去，远远看了就感觉头都疼。
“苗苗，她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叶苗苗眨巴了两下眼睛，她也不知道啊！
“应该，应该是去麦场里了吧。”
……
叶苗苗家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剩下的只有叶苗苗她二婶子，罗琴琴的另一个儿媳妇。
几个人等着到了饭点将吃食端过去呢！
“红霞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家男人欺负你了，你才跑回来的。”王娟盯着她，不给她一点退缩的机会。
今天来了那么多嘴碎的婆娘，说了好些猜测的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也红霞还是很好的应对了过去。
但是此时王娟一开口，她就忍不下去了。
哽咽着，眼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一个农收，大热的天，叶红霞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没一块好地，所以也没人看清上面被打的青青紫紫。
“二嫂子，你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说着，嘴抿得紧紧，身子是颤抖的，眼泪还在掉。
李秀梅放下铲子听着，发现不太对劲也出来了。
当年自己差点难产，是这个小妹陪着的，多少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叶红霞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忍了这么久说出来好松口气。
“嫂子，我先前不是生了个女儿吗，可是他爹妈想要个孙子。我生了孩子元气还没回来，年前就又怀了一个。”
说起这些，叶红霞就像是点了泪穴一样，抽抽搭搭的一句话也说不全乎。
一旁的两个人都傻眼了。
孩子？
那现在怎么……
叶红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能是生上个的时候伤了身子，怀这个的时候也没吃些东西补补。身子亏空的厉害，结果他妈还把鸡下的那几个鸡蛋卖掉了，我那次实在没忍住，就和她去理论，
谁家怀着孩子的连个鸡蛋也吃不上啊！结果她就骂我生不出儿子，还不如换些钱来。拉扯的时候我摔了一跤，孩子就掉了。我……”
王娟直接气的想去那户人家闹了，这人家好好的姑娘嫁到他们家才几年就磋磨成这样，脸上的褶子比她都多。可见婚后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哪里还能看出是个二十多岁的样子。
李秀梅却安慰她，“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那婆婆现在在你这抬不起头来。”
听到这叶红霞却抽搐的更凶了。
王娟看着心急，“你别急，她们这是干了杀人的事了，虽然孩子还没出生，但是那老太婆也是有责任的。她们家人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将事给散出去，看看她们还能在李家尧过下去不。”
叶红霞:“我，我不能再有孩子了。”
【作者题外话】：小桑来科普:
碌碡（liuzhou）:用石头做成的圆筒形，用来碾压的农具。用来套在驴子后面拉上碾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