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渺听着不觉好笑,只觉得膈应。周景瑞昨日还犯罪未遂,今日就喜气洋洋的迎娶,偏他是皇子,不能拿他如何。而这个时代对女子多是苛刻,云轻宛差些吃了亏也不能讨公道,还得打碎牙齿肚里咽,否则坏了名誉,指不定周景瑞会借机要负责,顺理成章地让云轻宛入皇子府做妾。
正发着愁,院里踏进两人,个子小的辛元儿背着半人高的小篓,颠颠儿地朝她们招手,身后跟着玄衣墨发的陆时棠。
辛元儿三步做两步跑,直奔云知渺面前,将背上的篓子卸下,献宝似地往前推了推。
那篓里散着洁白如雪的槐花,每朵都摘了蒂干干净净,清香袭人。
云知渺回过神,揉了一把辛元儿的脑袋,笑道:“从哪儿采了这么多?”
辛元儿道:“是我家不远的后山坡上采的,昨日我回家看阿奶,恰见着那处开得一簇簇好看极了,阿奶说槐花做蜜可好吃了,就采了一篓子送给云姐姐。”
“小元儿真是心细,要吃糕点吗,我让她们去拿。”
辛元儿弯着月牙眼,跟着晓儿和青竹去拿点心了,那篓子槐花便被铃竹抱进了小厨房。
陆时棠在云知渺身旁坐下,见她似是笑容勉强,低声道:“怎么了,可有烦心事?”
她双手托着下巴,眉眼搭拢:“倒不是烦心事,就是十分厌憎一个人,却偏拿他没什么办法,气的慌。”
听她说得模糊,陆时棠蹙起了眉。他了解云知渺,她待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若她说厌憎谁,那必定是对方的错。
“是谁?”
云知渺轻轻地戳着桌子,两颊鼓鼓:“还能是谁,周景瑞呗,也不知这世上怎会有他这种人。”
陆时棠沉默几瞬。
今日周景瑞和宋雨薇大婚,几乎热闹了半个上阳都,周景瑞和云轻宛间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现下听云知渺如此说,怕是昨日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的。
但她没有明说,或是不大方便,他也没有多问。
“你在想什么?”云知渺侧过眸子,见他正垂着眼睫深思。
他道:“可惜他是皇子,现在还杀不得。”
任何威胁到她,威胁到云家的存在,都要想办法除去才行。先前周景瑞就私放过王金兰,若任由周景瑞背靠宋家坐上太子位,甚至将来成为帝王,云家焉有安宁之日。
他一双黑眸深深沉沉,如今他已深得董指挥使信任,是戍营第二掌权人,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开始部署。
云知渺听着那“还杀不得”二字,惊讶地抬头望他,一向温和乖顺的少年人,竟是面带阴郁戾气。
只是转瞬间,他又恢复如初,仿佛刚才是她看花了眼。
她当他是说笑,毕竟随随便便嘎人,也不是说着玩的,无奈道:“又不是杀鸡宰狗,自然不行了。”
而且周景瑞还有男主光环,和他竞争的那些皇子又都扶不上墙,但凡有个出类拔萃的,原书里也不会最后让他捡了便宜。
“若是陛下多生几个就好了。”
她不知不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陆时棠半晌后沉吟着:“也许会有的。”
“什么?”
“没什么。”陆时棠翘起唇角,转开了话题说起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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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棠只在云府待了一会儿便带着辛元儿走了,他向来如此,云知渺知他戍营差事忙得很,偶尔能一见便很好了。
暮珍苑内,云轻宛情绪稳定了一些,没再颤战着不发一言,只是仍没有精神,只坐在屋里拿了字帖写个不停。
笔下字迹乱糟糟一片,全然不似往日秀气工整,写了一叠又全撕掉。
云知渺陪了她一整日,或是逗她开心,或是话痨般说着贺娇分享来的趣事,云轻宛都是点头或笑得勉强,到了夜里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沐浴。
第三日时,云知渺都怕她钻了牛角尖憋出病来,干脆硬将她拽到院子里晒太阳。
枝头上的鸟儿叫个不停,叽喳抖动羽毛,云轻宛双眼无神地盯着枝头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渺渺,我想回屋睡一会儿。”
“这两日十二个时辰有七八个时辰你都在屋里睡,会闷坏的。”
云轻宛沉默了许久,喃喃道:“外头太晒了。”
从前一个温和如茉莉的人,似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日渐枯萎。
云知渺呼出一口气,沉声说:“宛姐姐,你就准备这么一直消沉着,用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