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手术室的示教室，还有楼下的全院会议室里，墙壁上的大屏幕正通过无影灯上的摄像头，播放着手术中的一举一动。
“这Bentall手术做得还行，难怪敢和我们叫板。”段海清看着同样在示教室里，脸色略见紧张的林主任，不由得笑了笑。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种手术按照正常流程都是先做Beall手术结束之后再开始进行孙氏手术的部分。
从手术开始到现在，郑毅的手术确实做的是一板一眼。这也让段海清对于郑毅的评价略微改观了一些。
“不过可惜啊，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道量力而为。”
段海清看了一旁的闫宇一眼：“估计Bentall手术这一部分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做完了。到时候我们也该准备过去了。”
“毕竟孙氏手术，随时都可能需要我们去救场的。”
“小段，你这话可别说得太满，到时候闪到舌头了。”一旁的林主任嘴上自然没客气，并不是心胸外科出身的他，手术虽然看不懂。但是段海清的话他倒是能听懂。
不过可能因为心里没底，他的语气已经不复刚开始的强硬。
自己既然选择了相信郑毅这小子，那他娘的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Bentall手术部分快做完了，我们准备过去吧。”看着主动脉瓣人工瓣膜假体和升主动脉的人工血管都缝好了，段海清立刻就站起了身。
不过这时候，他却看到屏幕上二助的那个人突然不见了。
这是他们终于想通了，准备见好就收了？
段海清这微微一愣神的时间，就看到屏幕上患者的体温正在缓缓下降。
不对，他们还在降低患者的体温。
手术没有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做孙氏手术。
可是，那个二助哪去了？
“过去看看。”段海清看了闫宇一眼，两人快步走出了示教室。
早已经坐不住的林主任也立马站起了身，大踏步地朝着手术间走去。
“段主任您来了？”看到段主任进到手术室，郑毅没有丝毫意外。
手术到了这个步骤，他要是还坐得住，那才见鬼了。
旁边的何杰看到段海清和闫宇，眼睛却是一亮：
“段主任，我这边二助去取东西了，能劳烦您派一个大夫亲自来一下？”
高洪林走了之后，何杰现在略微有点忙碌，看到了这俩人进来，何杰可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看着何杰这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段海清看了一眼闫宇：
“小闫，你去……算了，我来。”
段海清抖了抖肩，准备亲自上去看看，这两个小子到底有着几斤几两。
站在手术台上，随着体外循环机器上，患者的体温一点点降低。手术间的门也终于打开。
“来了来了。”高洪林抱着一大堆无菌包走了进来：“14号到18号的Foleys导尿管各两根。”
“给我一根16号的。”郑毅伸出了手，无菌导尿管被稳稳地递到了手里。
“你用导尿管要做什么？”看着郑毅的动作，段海清有些不理解。
这是自己没把握，就开始瞎搞了吗？
不行，如果他真的要乱来，自己一定要制止他。
可段海清的话还没说完，郑毅的手上的动作已经飞快，导尿管顺着患者的颈动脉就插了进去。
“你干什么！”段海清连忙抬手想要把导尿管给拔出来。
啪！
回应段海清的，是郑毅止血钳毫不留情的一拍。
“不懂就别添乱。”郑毅现在全神贯注，语气里隐隐的还有一些愤怒。
这要是被他拔出去了，自己这可就白费了。
“你懂不懂？你这是乱来！你这……”段海清刚要开口喝骂，就见郑毅已经把导尿管的另一端连接到了灌注液上。
“脑保护开始，体外循环准备减流量暂时停机。何杰，咱俩把降主动脉支架放完，马上进行支架和人工血管另一端的吻合。”郑毅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嘞。”何杰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原本会以为心胸外科上台能帮咱俩搭把手，到头来除了添一波乱之外，还得啥都靠咱俩自己。”
何杰这番冷嘲热讽却并没有被段海清听进去。
因为段海清的思路已经停在了“脑保护”这三个字上。
“脑保护……”
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段海清的眼神略有呆滞，多年的临床经验在段海清的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地飘过。
“原来是这样！”
段海清勐地反应过来。
看着郑毅的操作，段海清一下子全明白了。
为什么他们不能独立做孙氏手术？
因为一般的心脏手术需要心脏停跳，所以需要用体外循环机器来代替心脏的功能。
但是孙氏手术中，在往降主动脉塞支架的那个步骤，是连体外循环机都不能启动的。
也就是说，患者需要在完全没有循环供血的情况下，进行那段过程。
唯一的保护方式，就是通过降低患者的体温来减慢患者的代谢。
这就是深低温停循环。
这段时间很短，只有十分钟。
人体的其他器官还好说。
可是人的大脑对于缺血的耐受时间，却绝对不到十分钟。
如果大脑缺血时间过长，即便手术再成功，患者也会醒不过来，成为一名植物人。
郑毅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种和患者颈动脉直径匹配的导尿管，插到患者的颈动脉里，向里面灌注保护液，来维持这段时间的大脑灌注。
手术越做，段海清心里就越是心惊。
曾经那位帝都大老来做孙氏手术的时候，自己就是二助的位置给他配台。
那时候自己也是因为跟不上节奏，而频频被敲打。
再看看现在的郑毅，手术做得虽然和帝都的大老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是举手投足和手术处理过程，已经隐隐地透露出了一股大家风范。
这真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大夫吗？
如果他们胸痛中心的手术真的开起来了，他们心胸外科到底有没有还手之力呢？
这些疑问在段海清的脑子里无限放大。
就在段海清还在遐想的时候，郑毅的声音再次轻飘飘地在他的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