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远琛问这话时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了。
他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出来的。
但在静谧的手术室门口，林曦和其他人都还是听到了。
林曦没想到他还在执着于自己恨不恨他这件事上。
她也没来得及深究厉远琛这话的深层含义，只想着让他赶紧进去。
让医生给他治疗，让他活下去。
林曦不想再在自己的身上背负着第二条无辜的生命了。
她来不及思考，在医护人员和付业珩的注视下，对着厉远琛点了点头。
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轻声回答着他：“会。”
厉远琛终于等待了答桉，还是他想要的答桉。
他满意地笑了笑，最后的力气用完了。
拉着林曦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彻底闭上了。
唇角却始终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厉远琛！”林曦不敢相信的急声大吼道。
林曦还想去拉厉远琛的手，但被医生阻止了：“小姐，交给我们吧。”
林曦还在固执地去牵着厉远琛的手，双手揉搓着，想要把他冰凉的手温暖一些。
她听不见医生的话，脑海里全是厉远琛刚才问她的话。
如果说刚才的回答只是迫于形势之下的回答，那此刻林曦心里就是真的回答。
她会！
林曦明白，齐朗的死并不归咎于厉远琛，是林白珊的错。
所以她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怪罪于厉远琛的。
但是过往的种种，厉远琛对她的伤害，或者说是他们两个的互相伤害。
林曦会恨，但也没恨到想要厉远琛命的地步。
一旁的付业珩看林曦还不放手，连忙走到她身边，把她拉开了。
“快进去”，付业珩对着医生说。
现在是抢救的关键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的。
他把林曦拉到了一边，两人看着厉远琛被迅速地推进了手术室，然后门被关上。
厉远琛彻底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林曦也没有力气了，她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双腿并拢，双臂环抱着双腿，头低了下去，埋在了****。
听着她颤抖的哭泣声，看着她浑身都在发抖。
付业珩抿了抿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只是站在了林曦的身边。
付业珩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一股无助的失落感侵蚀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失手了！
后果还是让他好兄弟命悬一线！
付业珩终于体会到了厉远琛以前跟自己说他等在手术室门口的那种心情了。
他张开了眼，看着还在低声哭泣的林曦，眼皮无力的垂下。
“我通知他父母还是你通知？”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让厉父厉母知道。
林曦缓缓抬头，朝付业珩看了眼。
红肿得像核桃一样大的眼睛眨了眨，咽了咽嗓子，压下了哽咽的声音。
林曦说：“我通知吧。”
厉远琛毕竟是因为她才出的事，厉父厉母要打要骂她都全部接受。
林曦给厉母打了电话，两人听完后，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马上来。
等待的过程中，付业珩看林曦的情绪缓和了些，想起了之前厉远琛跟他说的话。
他对于林曦其实并不陌生，但也没多少交际。
只知道当初厉远琛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小姑娘，但是后来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很陌生了的感觉。
再后来见到林曦就是在两人的婚礼上。
后面就没见过了，只是从厉远琛的口里得知林曦的名字。
看着低着头的林曦，付业珩开口问：“等在抢救室门口的感觉怎么样？”
他问这话，其实是有一点为厉远琛抱不满的私心。
林曦现在头脑里懵懵的，没明白他的意思，她抬眸望着付业珩问：“什么意思？”
“老厉曾经也在手术室门外等着你”，付业珩回忆了下。
接着说：“应该是你被灌酒的那次，后来他说他再也不想来到这个地方了。”
他也抬起头朝林曦看着，又说：“那次他红了眼，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
林曦回想起了那次，可是她不知道厉远琛的这些事情。
想到厉远琛红了眼睛的样子，林曦顿时心里更疼了。
她分不清这种疼是因为什么样的情感，但林曦能确定的是她不愿意看到厉远琛这样。
林曦又低下了头，双手不断绞着，她在纠结，也在祈祷。
只有厉远琛不出事，林曦的心里才能得到救赎。
一直到厉父厉母来到医院，厉远琛都还没有出来。
看到厉父厉母来了以后，林曦迎了上去。
刚一站起来，腿又软了下去，还是付业珩扶了她一把，林曦才没至于跌到地上。
她小幅度的扭了扭腿，然后才走到了厉母面前。
看着匆忙赶来的厉父厉母，林曦深吸了口气，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曦带着哭腔的声音向他们道着歉。
厉母伸手扶起了她，给她擦了擦眼泪，厉父对着她摇头道：“小曦，不怪你。”
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给厉远琛的助理小陈问清楚了。
所以，现在两老根本不会责怪林曦。
更多的反而是欣慰，厉远琛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情感，能够保护林曦了。
厉父和付业珩点头打着招呼，扶着厉母和林曦坐下后，厉父对着付业珩说：“辛苦孩子你了。”
“伯父，是我没保护好老厉”，对于厉父的话，付业珩更愧疚了。
厉父朝他摆了摆手，安慰道：“你们没有任何的责任的，都别自责。”
是是非非，厉父厉母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只是厉远琛还躺在抢救室里，厉父厉母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多解释了。
林曦已经哭到哽咽了，她抽了口气，厉母赶紧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小曦，我们这把年纪了，对于生死没那么看重了的”，厉母劝着林曦。
但这话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没看到厉远琛受伤的情况，悬着一颗心，但也只能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厉母继续说：“小琛他会没事的。”
声音笃定，带着母亲对于孩子的坚信。
她相信厉远琛一定会挺过来的！
林曦点了点头，但心里的担忧一分不少。
又过了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厉父和付业珩先走到医生的面前，问：“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两人，又越过他们朝林曦看了眼，问：“谁是厉远琛的家属？”
熟悉的语气，让林曦勐地想到了曾经齐朗出事时，医生也是这样问的。
林曦顿时瘫软了下，身体向下一软，脑袋里又疼了起来。
“谁是齐朗的家属？”
“谁是厉远琛的家属？”
......
无数的回声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着，林曦跌坐回了冰冷的凳子。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齐朗出事时，医生无奈的话，医生摇头的样子。
还有齐朗出事的样子，以及最后消失在她眼前的样子。
这些记忆撕扯着她，在林曦的脑海里不断打着架，吞食着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林曦脑子里“嗡嗡嗡”的叫着，她觉得耳边特别的吵，但又好像只有救治齐朗和厉远琛的医生在眼前。
他们两个医生都在摇头，林曦想要上前去让他们别摇了，可是她没有力气。
她只能痛苦地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厉母最先发现了林曦的不对劲，回头看着一脸挣扎样子的林曦。
厉母赶忙抱住了她，担心地问：“小曦，你怎么了？”
前面正在问话的三人都朝林曦这面看了过来。
厉父也出声问道：“小曦？”
医生看了看，拧着眉说：“她是不是有应激反应？”
【作者题外话】：晚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