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国皇宫。大片大片的合欢花正开着，粉嫩的颜色，清雅的香气，有些禁不住风吹，顺着窗的空隙被刮进了金碧辉煌 的朝堂。落在一个紫衣男子身上，花瓣轻轻滑过他的脸，吻过诱人的唇，这才死而无怨般落在地上，有些就偷偷把自己藏在衣服的衣角，期望与他多相处一会。男子有一张极其秀美细致的脸，轮廓精致如同玉刻。眉目温和却带着矜贵的气息，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神秘而忧伤的白雾中，那一种神秘让他看上去更加吸引人。
下了朝堂，紫衣男子毫不理解合欢花的小心意，拍下身上的细碎，径直走出宫里。外头的天气很好，明媚的光色。他经过花园，听见后头有人在叫喊自己的名字。
“静墨。”声音熟悉。
“二皇兄。”他停下步子，向身后追来的蓝衣男子施礼。蓝衣男子也有出色的容貌，眉目与紫衣男子几分相似。不过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阴磔，气质矜贵却不平和。狭窄的凤目里满满是探究的意味。
“静墨啊，你怎么一个人走得这么早？打算去哪里消遣？”
“皇兄玩笑了，静墨只是想回府。”
“这么急切，莫非府里藏着美人？”
“皇兄。”紫衣男子无奈地叹息一声。
“好了好了，不同你玩笑。既然你没什么要紧事，不如今晚来皇兄的府邸，可音今日生辰，往年都是我们一起过的，即使可音做了你的皇嫂，今年也不例外。”
“皇兄。”平静的表像终于因为某一个熟悉的名字而渐渐龟裂，紫衣男子的眼里出现寂寂的黑色。原先雪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惨如霜雪。
“你该不会还是在介意在你不在的这段期间，可音嫁给了我吧？”好似调笑的玩笑话，男子的话音尾声却微微拖曳，眼里还有不可见的几分寒意，虽然在笑，但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喜欢的意思。
“怎么会，可音。。。不，皇嫂，既然选择嫁给皇兄，那么静墨也只会祝福皇兄皇嫂。。。白头偕老。”合欢花还在飘落，一朵接着一朵，落在湖水里，他好像看见簪花的女子，嫣然一笑，倾倒众生。当下心痛难忍。
“这样就好。今晚一定要来啊，哈哈哈。”蓝衣男子扬长而去，独留一地落花无人怜惜。
紫衣男子静静站了一会，转身回去。身边的侍卫身材魁梧，有一双如大漠苍鹰般锐利的眼眸。到了无人之地，他才道：”四殿下，今晚你真的要去赴宴？“
“不然我能怎么办？皇兄亲自开口，拒绝吗？”紫衣男子声音平淡。
“二殿下真的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来了。”话是如此，当今皇上身体渐弱，因大殿下早夭，一直未立储君。而二皇子沉景则多年掌控军队，权利极大，三皇子虽是聪慧灵敏，但是生母身份低微，争夺皇位资格不足。唯一有竞争实力的只有四殿下沉静墨。可是因为......四殿下久久不曾归国，论优势只怕比不过二皇子。更有，四殿下从云国归来，因为谢嫣真的事，精神本就不好。谁知刚一回国，就听说上官小姐已经嫁为人妇，而且还是自己的皇嫂，心情难免更加抑郁。
“柳昭。”
“属下知错。”
是夜，沉静墨携贺礼登门二皇子的府邸。刚刚进去，迎面扑来浓烈的麝香，极尽奢华的散春愁、醉忘归、夜酣香、延秋月交织在一起，缠绵出一层云雾，加上无数美貌侍女，皆身着绫罗绸缎，衣袂飘飘，宛如仙子。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有缱绻飘渺的琴声袅袅，一看去满目皆是琳琅。
沉景则看见他，很是高兴。“静墨，来了啊。”
“是，二皇兄。”不着痕迹地避开身边侍女的粘靠，他抚衣坐下。
“可音，看见四皇弟来为你庆生，可是欢喜？”
“妾身欢喜，能得...四皇弟的祝福...”上位的美人一身浅色的烟紫衫，散花水雾的白色百褶裙，身披透薄烟纱，整个人笼在极其美丽的颜色里。雪肌花貌，音如黄鹂婉啭，眉宇锁着愁怨，看上去惹人怜爱。
沉景则闻言大笑，伸手拥她入怀，美人温顺着就势依偎，低垂着头，好似娇羞，眸底却是掩不住的恨意。
沉静墨道：“皇嫂今日生辰，静墨备了薄礼，还请皇嫂勿要嫌弃。”柳昭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礼盒递给上官可音身旁的侍女，侍女看她点头于是手下，退了下去。
“多谢四皇弟。”上官可音的声音淡淡，带着一点幽幽的感叹。
“皇弟，说起来，你年岁不小了，应该娶妃了吧。”
“不急，父皇如今龙体抱恙，为人子者，还没有心情论婚嫁之事。”而且，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
“这倒也是，但是父皇一日不好，皇弟就一直不娶？”
“是。”
烟花在这一刻点亮整个天空，绚烂的色彩化成一颗颗细碎的光，而后很快坠落，接下来又是一束美丽的光，展开一朵一朵的花，兹兹的寂灭。难怪人都说烟花寂寞啊，留不住，再美丽也只是瞬间。
“妾身敬四皇弟一杯。”上官可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旁，芊芊素手里一杯琥珀光的酒，在烟花下对他轻轻一笑，如同被梦魇住，他伸出手去我她的手腕，上官可音突然颤抖了一下，微不可听地呼痛一声。他下意识去看她的手腕，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什么也听不见。”这是，这是......“向来冷静的声音颤抖。
“四皇弟！”上官可音提高嗓音喊他，将手缩回去，目光落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的沉景则身上。
他才怦然惊醒，接过杯子饮尽，道：“皇嫂见谅，静墨，失礼了。”
“无事。”上官可音走回去，沉静墨只觉得心口闷得让他无法呼吸，接下来发生什么竟是一点也不知，直到出了府邸，他还在想。敬酒的时候，他看见上官可音的手腕上满是纵横的伤，青青紫紫的淤痕，新伤旧伤。
之前有过听闻，二皇兄在闺房之事上十分残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一直以为上官可音嫁给二皇兄是幸福的，可是，可是她身上的伤痕，眼底的仇怨，都在清楚告诉他一个事实。她不幸福！
“四殿下......”柳昭的声音唤醒了他。
“父皇那里，怎么样？”
“二皇子的亲信控制着内宫，我们的人很难探听到什么，不过可以断定，他已有篡位之心。”
“明天，柳昭，我要见可音。”
“四殿下。”
“放心，我自有分寸。”世俗伦常压着，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
翌日，二皇妃携丫鬟出府，门口的侍卫道：“皇子妃哪里去？”
“大胆，小小侍卫竟敢过问皇子妃的去向，你不要命了？”身旁的丫鬟瞪大眼睛喝道。
“卑职不敢，只是，只是二皇子有令......”
“我只不过是出府买一点胭脂水粉，不行吗？”上官可音一双美眸望过去，化开一滩春水流进侍卫的心里。侍卫心动神驰，连忙低头退开道：“皇子妃请便。”
上官可音离了府，故意在大街上闲逛一会，眼见身后侍卫松懈下去，才闪身进入一家茶馆，茶馆老板看见她，恭敬地迎上来，轻声道：“四殿下在楼上凤阁等待您。”
她点头，道：“秋波，你在门口守着。”丫鬟应声，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凤阁。推门进去，沉静墨正在饮茶，看见她时，道：“可音。”
上官可音心里一阵酸涩，但忍住悲伤。”你，找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嫁给我二哥。”
“为什么？”上官可音笑，笑声凄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尽，道：“自然是情投意合，才成的亲啊。你的问题问的实在好笑了。”
“不可能。”沉静墨秀美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有眼底的伤出卖内心的激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二哥，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一直不嫁。而且，我看见你的手腕上有那么多伤。”
“那又如何？我喜欢他，嫁给他，他怎么对我，也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不足对外人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不嫁，只是为了等你回来吧？”
“可音。”沉静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深海一样的眼眸藏着溺毙人的感情，上官可音在这样的目光下终于屈服，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崩溃：“你赢了，静墨，我瞒不了你。是 ，我承认自己辜负了你，但是我没有办法。你去云国求药的那段日子，我的病复发，眼见就活不下去，是沉景则救我，他以此为恩，求我父亲将我嫁给他，父亲无法只能同意。我本是不愿，只想着若不能嫁你，就宁可一死。但是沉景则，他手里有我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他私底下威胁我，要是我不嫁，他就要上官一族......我能怎么样？”
上官可音回想起当时的情境，孤弱无依的自己，咄咄相逼的沉景则，梦魇一般的婚嫁，忍不住哭出来。眼神却变得诡异：“不过i我也不让他得意。第一次他想对我胡来，我用剪刀扎伤了他，养了好久才好的，最最憋屈他的是，我不能告诉太医身上的伤是我扎的，他只能关起房门打我。那又怎样，我不怕。我心里想着哪怕打死了，我也要为你守住自己的清白。可是，他真是卑鄙，居然叫丫鬟在茶水里下*，将我，将我......”
“可音。”沉静墨将她拥进怀里，声音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静墨，我失去清白，如此不堪啊。原先已无生意，但是我无意间听见了惊天的秘密。于是只有忍辱负重活下来，等你回来亲口告诉你。”上官可音继续说着：“你可知，皇上这几年为何龙体抱恙？”
沉静墨望着她的眼睛。
“是因为沉景则买通太监在皇上的熏香里下* ，他早有狼子野心！”
“什么？”
“沉景则要造反！那天我在他的书房外亲耳听见的。他勾结了军营的将士首领，打算逼宫！他虽骁勇善战，但是生性暴虐，绝不是好皇帝。大皇子早夭，三皇子无权，也只有你可以阻止他了。静墨。”
他站起来，不自觉后退几步，撞上了室内的桌子，茶盏应声而碎。外头的柳昭道：“殿下，出什么事算了？”
沉静墨道：“无事。”
“可音，我知道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我会救你。”沉静墨对她起誓，手下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泪水，眼神决绝，“我发誓！”
“我信你静墨，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助你。”
时间紧迫，还没有说几句温存的话，丫鬟秋波的声音就传进来：“皇子妃，他们跟上来了。”
“好，我马上出来。”上官可音整整妆容转身出门，听见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也只是侧过脸道：“保重。”
沉静墨一个人坐在凤阁，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颓然，有泪慢慢落下，打在瓷片上，清脆的声响。风轻轻进室，卷动青帘，帘子飞起，半遮住他的身影。
寂寞如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