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斗数个回合，艾克西登的攻势越发繁复多变，香雾翻滚，蚀得无行辉光处处朽坏。
下一秒，维萨里奥身躯震动，千声鼓响、万般轰鸣自骨髓内炸开，无色无相的辉光如潮涌动，层层叠叠如聚如怒的狂澜中，密密麻麻迭涌起了数不清的蛛网状纹理，如霹雳雷霆震撼、如晨钟暮鼓悠远。琉璃粉碎般的裂纹刷过，怎样凶猛的侵蚀腐化，都会被一下震碎！
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不绝于耳，赤红色的些微电弧闪耀处，淫靡浮华的雾气都被炸成水滴四下抛洒，融入风烟。一震过后，空气就像雨过天晴后罕有微量臭氧般显得格外清新……
雷霆过去，依旧是火蛇飞腾，八条火蛇曼舞，便似秋风扫落叶般势不可挡、沛莫能御。
守势尚且狂烈霸道如此，攻势更是猛烈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剑如飞虹惊天，极光耀目！
虹霞剑光如旗招展，魑魅魍魉烟消云散。此刻的维萨里奥，就宛如战场中挺直身躯，誓死捍卫军旗的旗手，剑尖所指，便是红旗所向，红旗所向，便是人心所向！明明只是挥剑一斩，却俨然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毁灭性的意志贯彻之下，无论何等的浮华都会烟消云散。
“喔，肃贪当用霹雳手段么？我倒是丝毫不怀疑你剥皮萱草的决心，可惜，过犹不及！”
逆着维萨里奥挥出的，如雷如瀑的剑光，艾克西登艰难地辗转腾挪着，俨然下一秒就会横尸当场。然而这根风中残烛的顽强程度简直超乎想象，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维萨里奥的体能充沛到不可思议，他的韧性也强到不可思议！
尽管在交手的过程中，他身上的伤势再飞速地变多，他却也始终没有露出颓势……
就像是一个怎么都打不死的伥鬼，死死趴在血性屠夫的背后，虽然无法害人，却始终在想尽办法，要让屠夫疏忽大意，流露出足够被利用的破绽，好引诱他步入招致死亡的陷阱。
这诡异的表现已经完全脱离了武学的范畴，是只属于玄学的，名为“技近乎道”的领域。
明太祖朱元璋，在整个封建时代中，也算是为了肃贪最不遗余力的一位帝王。然而即使是他那堪称残酷的薄皮萱草之刑，都吓不住胸中贪欲泛滥，前仆后继“慷慨赴死”的士大夫。
——人欲如此，即使是再怎样严谨的制度，又怎可能扼杀得了？怎可能抑制得住？
人欲不灭，艾克西登的攻势就同样不灭，哪怕是受到再怎么强烈的打击，也不会消亡！
但明明是如此强烈的概念，却始终也无法自维萨里奥的攻势下翻身，只能勉强苟延残喘。
不为别的，只因在每次攻击后，艾米莉亚的剑势都会变得更加完满、更加无暇，甚至只要是艾克西登运用过两三次的闪避、反击手法，再一次用出来时，都会变得漏洞百出——藉由着和艾克西登所象征的人欲战斗，她居然在飞速地成长着，完善着自己心目中的制度！
——这同样也是达到“技近乎道”领域的表现，甚至，比艾克西登的还要更进一步……
人性向下，人心向上！作为社会性生物的人类所以能构建出和平的社会，共同发展进步，正有一部分是因着名为制度的枷锁束缚——无论是怎样恶贯满盈、自我中心之人，在面对不平等时，都会忍不住幻想这世间存在的公理和正义能恰好降临，渴望自己能因这些过得更美好。而若能象征这铁面无私的公理正义，不断完善自我，那自然是人心所向，无往而不利！
只要制度的枷锁不断完善，那么即使人欲无限膨胀，被锁住的蛟龙也始终翻不了天！
甚至，靠着足够完善的制度，无法泯灭、无限膨胀的欲望，反而会成为人类进步的最佳推动力——正如此时，因为艾克西登无限膨胀的人欲，而得以将自己锤炼得更强的维萨里奥。
斗到这一步，任谁都已经看出来，“过犹不及”只是艾克西登的一次错觉了——虽然维萨里奥甚至没有和他斗口，但这种用实际行动直接打脸的做法，却俨然比斗口更令人难堪。
但满脸张到通红的艾克西登却依旧不愿放弃，咬紧牙关，仍坚持着和维萨里奥的对攻。
这种选择，着实让维萨里奥有些惊讶。在又一次挥出剑刃横斩后，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又不是魔门中人，为何也学起他们那为欲望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作风来了？”
也不怪她无法理解，事实上，艾克西登一身修为的根基，乃是他收藏的那副能承载、凝练一切的卡牌。虽然同样也偏向于混乱邪恶，却带着包罗万象、容纳万事的广博，可以细腻，也可以宏大无边，像眼前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他本是早就应该切换风格，调整攻击方式的。
偏偏艾克西登直到现在，就是不肯放弃用“纸醉金迷”作战——简直就像财门中人似的。
维萨里奥的问话，他也理所当然当成了耳旁风，依旧苦苦在虹霞般的剑光中挣扎着，努力把手里的卡牌变换成各种浮华的颜色，泼洒得到处都是，制造各种已经无效了的攻势……
——打顺风仗的时候喷垃圾话可以骚扰敌人，逆风的时候还乱说话，万一说走嘴咋办？
然而这种并不奇怪的装聋作哑，却渐渐让维萨里奥品出了一些味道：毫无疑问，艾克西登眼下的做法，是有着一定因由的。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对方便不能使用将节奏变换自如的战斗方式，而不得不用着其实不甚熟稔的财门秘术。而这种目的，显然能够令眼前的局势有所改观——所以对方才会咬着牙，硬着头皮死撑下来，通过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别的战场上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一些不大妙的事情了……好！既然如此——】
心下打定主意速战速决，维萨里奥轻叱一声，手中剑刃震荡，风雷之声大盛！
PS:好的，下面是亲儿子的回合了。（连续切掉两场BOSS战吊胃口，会不会被人打？哈哈想太多，这么冷的书，哪有读者会给我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