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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逢魔时逢魔

那是桥姬的手。

桥姬——扶桑古神话中,因痴爱不得回报,投水而死之女一点性灵所化妖物。

和华夏乡村轶闻中的“水鬼”、“水猴子”类似,她也会将与自己遭遇类似的苦命人,拖入水中“替死”,求得自身的发泄或解脱。

但与蒙昧无知,一味凶狠蛮暴的后两者不同,桥姬,显然要具备更高的“情商”。

即便在被人作为反派传唱的种种鬼话中,她也往往是以相对更具有诱惑力的美人形象出现,搭配上凄美悲凉的背景故事,甚至会显得楚楚可怜,令人不自禁心生怜悯。

甚至,在某些时代、某些地区范畴内,个别的桥姬,还会被习惯了“八百万神明”存在的扶桑民众,也作为天津正神祭拜。

只是……人类的悲悯或怜爱,在很多时候,并无法感染全凭本能行事的妖魔。

虽无章法,但铺天盖地的妖气、鬼手,简直就好像那两座桥下,埋葬过数以百计的桥姬般。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痴缠,混杂着求之不得,怨天尤人的冤孽,疯狂凿刻、抓挠着眼前的一切,誓要将所有“幸福”,都吞进河道中去。

但听得轰隆声响,本就在曹少卿刚刚的一记碾脚雷下被踏毁大半的竹木质观景台,连同着两侧的水泥高桥一起,被成群的桥姬鬼手,生生撕成了碎片!

而且,遭受池鱼之殃的,绝不仅仅是半残的观景台,与年久失修的高桥“而已”……

本就只是为美观而生生凿开、沟通大海的浅浅河道,哪里载得动这许多孽缘?

它爆炸了——就在群手如泄洪般,争先恐后刺穿水面,向四面八方撕扯抓拿的同时。

腥臭的淤泥,伴着浑浊的污水,一起被掀向了天空。妖气浸染下,不论是水还是泥,都透着非同凡响的深沉与迷炫,既黏腻、又缠绵,仿佛是情人耳鬓厮磨时赌咒发誓的甜言蜜语,随时光流逝,终于发酵成的恶毒诅咒。

若是沾上一点,恐怕就真会如陷入痴恋的男女般,再逃不出“情网”束缚吧?

极速闪退中突然遭遇这等陷阱,当真是教人手足无措,稍有不慎,则蚀骨销魂、万劫不复,都不是痴人说梦。好在,久经沙场的曹少卿,并不在手足无措的行列当中。

眼看避无可避的同时,青年身上也开始闪烁起通亮、神圣的光芒,重叠有龙凤麟龟,诸般辟邪形象云纹的唐狻甲,悄然从他体表浮现——比起在邪神一役中使用时,这盔甲的每一笔纹样、每一片棱叶,都要更光鲜、更堂皇,显然,

仅仅是旋转身体、舞动手脚而已,由桥姬妖气凝结出的,密不透风的“情网”,就被搅成了稀巴烂。

随后,顿足、重踏。

腾蛇画纹中,曹少卿的浑身力量,跨越空间之隔,连续踩在了河床上。

本该身处半空,无从调整体势的青年,借着连续踢踏的后坐力,从从容容扭转了方向,悠哉地,宛如在平地漫步!

“这一招倒还有些看头!想不到,你竟能一下唤出这么多水猴子来。

莫非……是仿照伥鬼、白儿的传说,驱使冤魂?那么,你想必是和水生动物挂钩的妖怪才对啊,水虎?鳖怪?河童?总不成是置行堀吧?不管怎么说……刚刚似乎是低估你了哎!真抱歉哪。”

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却没有半点羞惭之意。

渐渐发觉到自己越是漫无目的地往山精树怪上猜测,就越是能将对手往死里得罪、活里撩拨的曹少卿,再一次大放厥词——明明他已确实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妖气,同是源自刚刚向自己发动轰击的妖物之身,绝非傀儡、式神等造成,却仍要混淆黑白,用心可见一斑。

而理所当然的,又一次被与“下贱妖怪”相提并论的逢魔时,越发雷霆震怒起来。

嘭、嘭、嘭,伴随着带有浓烈刺激性的硫磺味蔓延,湛蓝色火花凭空亮起。

一星半点的如豆灯火,转瞬便扩散开来,如盛夏季节的萤火虫,缭乱了小半个天空。

不知火——扶桑神话中,常见于九州近海地区,无定期、无端由、无征兆发生的自燃现象。

虽然一度被研究此类现象的物理学家,冠以“海市蜃楼”之名,且由于近代以来,城镇地区极速发展造成的绝强光污染、以及填海造陆、水体污染等问题,这般异象已不再常见。但是,这一度给熊本八代海地区,带来了“火国”别名的妖闻,所“象征”者,也绝非一般的“恐怖”!

只是稍微挨擦到一点点,数株水分充足、盘缠藤蔓的黄刺玫,便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炬。

饶是曹少卿自命已见多识广,目睹这一幕的同时,也不禁倒吸口凉气。

虽然这“星星之火”,远不及日前曾见的业火劫灭神轮,以及邪神运用过的“八阳辉映”来得震撼,但眼看着别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和自己去面对漫山遍野的“樯橹”,终归不是一码事。他曹某人,毕竟也不是神通广大、心宽气壮的斯克尔姆斯利,对很多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应付得来的情况,其实还是会心虚的。

初春的寒冷,竟似乎都在这一下间,被驱逐殆尽,炙烤成了令人窒息的闷热!

【等等……这种似是而非的味道……沼气么?

皿煮国家的空气,杀伤力果然非同凡响,沼气都更臭些!

但是撇开这种出乎预料刺激“嗅觉”的攻势不提,他的招法,还真是够流畅啊?

最开始时,用放在明处的“暗器”攻势,诱导我的移动路线就不提了,随后,居然还借着作为第一重陷阱布置下的“水鬼”攻势,掘开河床底层的淤泥,放出沉积的沼气来,突然点着,用云爆和爆燃来攻击敌人……

有意思,看起来怒发冲冠、癫狂不可抑制的样子,果然都是在麻痹敌人吧?想要让他真正露出可供利用的破绽来,看来还要用更加极端、激烈的手法和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