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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神之言灵

原本威武雄壮,无限近似于尽善尽美的神之躯体,“仅仅”是因为接触到了尘世巨蟒一星半点的吐息,便发生了一系列的恶化现象。

宛如用铁与血浇铸而成的古铜色皮肤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惨白、霉绿交杂的颜色,像是是毒水、酸液中浸泡了大半夜般;

超过半数的肌肉,也逐渐出现了萎缩症状,蜷蜷曲曲,再无半丝力量感可言;

连更下层的、原该如金属坚韧的骨骼,也滋滋叫唤着瘪塌下去,仿佛变成了烧焦后的碳棒,随意一折,就会断成两节!

正常修士的话,现在大概也就只比濒死多口气了吧?

但生命本质并非生物、仅仅是将降神术受术者的肉体,当做将“神明现象”固定在物质世界锚点的神祇,却只是神色略见灰败。随即,便见那些被毒素“腐蚀”出来的伤口处,有大量萤火虫大小的青白色光斑簇集,恍恍惚惚堆砌成最为“理想”的肉体模样,显见得,还有大把苟延残喘余地:

“耶梦加得啊。果然又是黄昏那次的典故……

虽然我并不是那类抵死不愿承认失败的死鸭子——但屡次被人这样嘲讽,也很难不动气来着。你这丫头,还真是和自家供奉一样,喜欢戳人痛脚!”

或许是为了扰乱对方好不容易重新带起来的节奏、或许是为了给调整降神者躯体的生理状态争取时间,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索尔罕见地摆出了沉吟神情,开始向艾米莉亚搭话。

只不过在搭话的同时,他也并没有让身体闲着。

原该如崖上苍松笔挺的神躯,忽然筛糠般颤抖了起来,颠簸、摇晃,一刻也未曾稳定。就连踏在地面的双足,也跟着高高低低、起伏动弹,好似他现在正踩踏的,并不是坚硬无比的贷舆山,而是暴风雨中,一叶随时可能要倾覆的扁舟。

癫栗中,雷神高高抛起了自己空余的手臂。

与前俯后仰的神躯类同,他扬起的手臂并不笔挺,而是紧紧地,拉成了弓弧形状。俨然是钓客手中,已经勾住了巨鱼的钓竿!

嗡嗡嗡,神锤震荡。仿佛在警示什么、仿佛在震慑什么。

而贷舆山的地面(连同着艾米莉亚一行三人那边的好大块地皮),也就当真泛涌、滚荡,扬起了波涛。

本该绝不透明的岩铁,渐渐透出了诡异的蔚蓝色,晃动不休的色表下,亦渐渐能看出,有某个巨大无匹、甚至连贷舆山都相形见绌的阴影,开始在缓缓游弋。

虽模糊,却依然凸显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只要它一个侧翻,卷涌起来的海水,就完全足以吞没整块大地!

“时至今日,你要是还想和我说什么自己是玻璃心的屁话……那就真的,不要脸得过分了吧?

就算没有神谕或祖训指示,骂人要揭短、打人要打脸,不管在什么场合下,遵循这两条准则行动,显然都是没问题的。

尤其在对抗你们这些强大源于吹逼的修行界毒瘤时,更不能存有丝毫恻隐之心。怎么打能更毒,就一定得怎么打!”

尽管是一如既往嘴不饶人,骂了个痛快的艾米莉亚,脸色却并不好看。

——按她一贯以来的作风,这种情况下就算不高喊一声“说什么屁话,吃姑奶奶一锤”攻过去;至少也要暗中刻画符文,准备点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给对方以“惊喜”的大术式。

偏偏也不知道索尔在这次碰撞中,究竟替米莫尼尔、以及自己选择了怎样的设定。与其发生接触的肢体部分,损伤极其严重,甚至,危急到了分子键的基本构架!

尽管在随后,她还是通过几重特殊变化,调节术式,抵消了米莫尼尔爆散开来的破坏余波,再生了肉体。过度的虚耗,也依旧让她从肉体到精神都极为疲惫,仿佛身体被掏空……

更麻烦的是,索尔也毫不留情地沿着这空隙趁虚而入。

此刻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言辞,竟似是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力量,能逼迫敌人一句不停地应答、解说,甚至按自己编排得当的“剧本”演绎下去!

——言灵虽是在扶桑岛发扬光大,但究其根本,却无疑是源自言出法随、语出成谶的神道力量。

几乎每个强大神祇,都很清楚(或者说,都“应该很清楚”),要如何利用自身的全能令生灵臣服,以达成目的。更何况,阿斯嘉德神,还有着与之相应的典籍故事……

“九界第一勇士”海姆达尔,便曾以“睡在所寄宿家庭夫妇中间”的形式,增幅了言灵咒术威力,将本已为神明操纵、愚弄的凡人们,进一步强行划分出位阶,使富者恒富、贫者永贫!

言语落地,即无可违逆,能令整个物质世界都生出相应变化,简直可以认为是言灵术终极威力的体现。

索尔在言灵术上的造诣,倒还未曾达至传说中海姆达尔的境界(但如是海姆达尔发言的话,由其于近代信仰严重流失的缘故,能发挥出多大点威力同样是可想而知),加上艾米莉亚毕竟不是传说中毫无反抗余地的凡人,这手言灵,终归未能发挥出至极威力,让她完完全全变成索尔口中的傀儡娃娃。

但即便如此,此刻的少女,也直觉体内仅存的那点神念、法力,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源源不断抽取去,作用在其实并未被考虑选择使用的“耶梦加得”术式上。

——而且,并不是为了将其作用于己身、或再发动攻势。而纯粹是将它们甩向了贷舆山下,深不见底、不知究竟是通向哪个位面的海洋,跨越过茫茫大海,煞费苦心自骨架起,编织起了惟妙惟肖的尘世巨蟒模样!

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最多能稍为调整下巨蛇形貌而已,要阻止那莫名安插进了身体内侧的“漏勺”盗窃法力,却总是力有未逮……

除了斟酌、推敲用语,试图用它们揭穿索尔意图、给他制造点小麻烦以外,此刻,用尽了全部智慧与气运的少女,当真是已全无准备反击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