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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霹雳之威

披风在冷风中剧烈抖动,枪尖滴滴鲜血飘零。

枪早已缩回。

人依稀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这人。

冷风掠过。

血泊神秘的生出涟漪,剧烈起伏着。

篮子里新鲜的雪梨缓缓滚到血泊中,骤然间被染成血红,血淋淋的红色。

恶毒、残忍的眸子依稀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那杆枪。

无生不语。

披风已在言语,抖动的连杨晴已快握不住了。

杨晴躯体剧烈抖动着,抖得不比披风的慢。“我好怕。”

她的声音已怕得已微小而脆弱。

无生将她拥在怀里。“不要怕,没事的。”

杨晴盯着那个人,篮子里滚出的雪梨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就像握篮子的那只手,永远也不会再动。

这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刀实在太快,杨晴已深深感觉到那一刀带来的那种寒意,一种彻骨的寒意。

枪尖的鲜血已飘尽。

人依稀没有离去,他为什么没有离去?是不是还在等着什么人?

这里是不是还要来神神秘秘的人,随时都会要命的人?

无生不语,冷风掠过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上每一根肌肉石像般没有一丝冷意,也没有一丝情感。

杨晴挣扎着控制自己,然后笑了笑,“你终于杀人了。”

无生不语。

杨晴盯着那杆枪,漆黑的枪头上早已没有一滴鲜血。

“那是女的,你说过,不杀女人的。”

“那是男的,不是女人。”

杨晴已盯着那截雪白的脖子,赫然有个喉结。

她深深吐出口气,“你怎么知道那是女的?”

无生不语。

石像般转过身,迎着冷风,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冷风更冷,又冷又寒。

杨晴躯体上冷汗已彻底干透,粘在衣服上,又冷又硬。

一个人的躯体受寒,没有什么大不了,心里若是受寒,就很难捂暖。

也许只有用情感才可以,那种情感在多情的女人眼中,也许比良药还要有效果。

无生忽然站住,石像般挺立着,走向满是阳光却没有一丝冷风的墙角。

盯着、戳着那个破旧的人。

这人很容易令人想到破旧,因为他的一切都是破旧的。

无生远远的站着,并没有过去。

这人拥住黝黑的棍子,双手插在衣袖里,斜倚在墙上,那截稻草捆绑的很结实,没有一丝松弛的地方,上面的冰糖葫芦已在柔阳下发光。

棉衣、棉帽、棉鞋。

脸颊上每一个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他一生的辛劳与痛苦。

眼角飘悬着眼屎,并没有凋落。

他是闭上眼的,却将脖子伸得很长,仿佛生怕错过每一缕阳光的热力。

长街上赶集的人渐渐已离去,没有买卖,他就停留在墙角,也懒得叫卖,也懒得睁开眼睛。

对面的巷子里忽然溜出几个顽童。

嬉笑着跑向这人的跟前,吵着要吃,其中高点的顽童给了几个铜板,买了几串,分给他们。

顽童们嬉笑着在墙边晒着太阳,嬉笑着玩耍。

他们玩耍的仿佛都很开心,童年的岁月就是那么纯净而可爱。

其中一个顽童轻轻的走近这卖冰糖葫芦小贩,笑得很可爱,很顽皮,也很神秘。

有这种笑容的小孩,一定要远远的躲开,因为他一定有坏心思,一定会整整人,这是一个整人的笑容。

他带着这种笑意轻轻的靠近小贩,轻轻的从口袋里摸出个鞭炮,轻轻的塞到小贩棉衣里,只露出一小截灰浅色的引线,接着摸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着,自己却捂住嘴贼笑着逃命似的逃到那几个顽童之中。

跟没事人似的,玩耍着。

鞭炮骤然一响,小贩直愣愣跳了起来,看了看边上,脸上虽有怒意,却也没法子。

杨晴远远的站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拉了拉披风,“你小时候玩过没有?”

无生不语。

石像般一动不动,石像般不语。

杨晴笑着凝视着边上的小鬼,都在痴痴的笑着,仿佛真的好玩极了,戏弄别人的那种刺激、欢快,天底下的顽

童岂非都很喜欢,也很在行。

因为他们都很小,都很不懂事。

为了玩耍,所有的祸在他们眼中,都是狗屁,什么都不是。

两个顽童在墙角挽起袖子,在掼纸牌。

那双手明明肿得跟馒头似的,每一截手指都已粗了几圈,却玩耍的很起劲,很认真。

纸牌折叠的有大有小,这很容易就看出,他们上学用的书本,一定都用完了。

那双手也许就是被教书先生用戒尺打的。

杨晴很了解这种纸牌,因为她也玩过。

她小时候不仅玩过,还将别人上学的书本都赢光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数着赢回来的纸牌,实在是一种享受。

奇妙、刺激的享受。

她竟已痴痴的笑了,“这个你玩过没有?”

杨晴已叹息,因为她知道无生一定不会说话的,玩没玩过也不会说出的。

另一个顽童手里却握住弹弓,他边上站着个娇羞的女孩,正嚼着冰糖葫芦,嬉笑着将酒瓶放到墙角的土墩上,然后就跑到一旁,欣赏着这弹弓的绝技。

皮筋已拉得很长,嘴里牙也咬得紧紧的,顽童的眼睛已眯起,盯着土墩上酒瓶。

女孩嬉笑着,还将冰糖葫芦送了一颗到他嘴里。

手松开,皮筋绷紧的劲道骤然间将那枚石子抛出,不偏不移的打在酒瓶上。

酒瓶已落到地上,女孩脸颊上的笑意更浓,欢呼着笑了起来,“哥哥好棒,哥哥好棒......。”

这小哥哥脸上悄悄飘起了自豪。

杨晴忽然松开披风,走向这群顽童,却被无生拉住了。

她想不通,可是心里已现出了惊惧之色。

因为无生不让她靠近,自有很好的理由,如果不去听听,就会倒霉。

这是她从无数倒霉经验中总结出来的。

杨晴紧紧的握住披风,躲在后面没有靠近,她渐渐已了解,很多祥和、安定的背后,都隐藏着危险与杀机。

可是她还是笑着的,因为这实在令自己欢愉,也令自己回想起童年的丝丝玩意。

无生轻抚着杨晴的背脊,“你是不是很想去买冰糖葫芦?”

杨晴点头。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里那种寒意渐渐已褪去。

“你要去买给我吃?”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那小贩,石像般停在他边上。

那群顽童远远的躲开,似乎很怕这石像。

杨晴笑了笑,石像有时真的好温暖、好贴心,她的眸子已飘向一串串冰糖葫芦。

无生并没有说话。

这小贩忽然激灵灵抖了抖,睁开眼盯着无生,“要几串?”

“一串。”

小贩取出一串递给无生,无生没有伸手去接,空空洞洞的眸子却盯着、戳着棍子上冰糖葫芦。

“不是这一只。”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站着,石像般说着坚硬、冷静、稳定的话,如果听过石头说话,就很容易想到无生的话。

小贩不懂。

将那只又红又大又亮的冰糖葫芦插回,盯着无生,额角的冷汗不知何时已沁出。

无生指向靠近小贩手边的那只,“那只不错,现在就要。”

小贩脸上忽然已现出惊惧之色,那只手也变得抖动。

杨晴不懂,她并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同,都很红很大很亮,每一粒山楂都一样。

她嘴里已在流口水,已在等着。

小贩抖动着将那支冰糖葫芦递给无生,无生接过来。

他并没有付钱,轻轻的取下一粒,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会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杨晴已伸出手,眸子已盯着那粒红润诱人的冰糖葫芦。

就在这时,她吓了一跳。

那小贩比她还能跳,他一跳就忽然不见了。

吃饭的家伙犹在,人已鬼一样消失无形。

杨晴盯着那粒冰糖葫芦,心里又惊又怕,“这是什么?”

无生没有说话,将这粒冰糖葫芦丢向那群顽童,远远的丢了过去。

那里骤然间巨响一声,墙边骤然间化作废墟,那里骤然间仅剩废墟。

激起尘土飘飘,冰冷、无情的冷风骤然间将它们卷走。

那几个顽童赫然已不见。

杨晴咬牙,躯体上寒意骤然间飘起,“这是......。”

无生

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因惊惧而变得抽动着。

手里的冰糖葫芦犹在,杨晴嘴里的口水已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霹雳。”

杨晴吃惊的盯着那冰糖葫芦,她想不通,这样也可以是霹雳。

“如果我们刚刚吃了一粒。”

“那我们就死翘翘了。”

他说的没错,半粒便足以将躯体炸的粉碎,根本不用一粒。

杨晴凝视着那片废墟,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血,更没有残破的衣服。“那群孩子,他们......。”

“他们不是顽童,也许可以做顽童的爷爷奶奶。”

杨晴彻底惊住,她忽然抱住无生的躯体,她实在怕极了。

长街上还有什么危险?是不是也很奇异、诡秘?是不是一不小心就会死翘翘?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无生不语。

石像般一动不动,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天边,天边柔阳低垂,大地上竟没有一丝热力。

冷风呼啸。

激起尘土飘飘,长街上显得冷冷清清。

杨晴贴着无生的胸膛,“我受不了了,我实在怕死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连呼吸都很努力。

无生石像般取出两支冰糖葫芦,送到杨晴的眼前。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杨晴不语,已在摇头,眸子里没有一丝喜爱之色。

无生将这两串冰糖葫芦送到杨晴的手里,“这不是霹雳。”

杨晴接过来,吃了一口,嘴里虽然很甜,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竟已笑不出了。

“这条街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杀我们?”

“因为我们妨碍他们好事。”

杨晴眨了眨眼,“他们是什么人?”

无生盯着、戳着那片废墟,仿佛要将废墟活活戳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们不是人。”

杨晴不懂,也不语。

“他们不配做人,所以不是人。”

杨晴苦笑,“那我们岂非时刻都要被别人追杀?”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迎着冷风,石像般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杨晴紧紧握住无生的手,冷静、稳定而又温暖的手,这只手仿佛时刻都可以给别人带来镇定,带来安全。

前方是不是还有危险?是不是还有人过来出手?

这种活法,实在令人厌恶、厌烦。

嘴里的冰糖葫芦犹在嚼着,却感觉不到一丝甜意,她送了一粒到无生嘴里,令她想不到的是无生没有拒绝。

他居然也吃了一粒冰糖葫芦。

杨晴笑了,如果有人见过石像吃冰糖葫芦,就很容易联想到无生现在的样子。

“是不是很好吃?”

无生点点头,“这很好吃。”

杨晴又送了一粒,无生却拒绝了。

他石像般挺立在这家杂货铺的前面,盯着、戳着这老太婆,仿佛要活活将这老太婆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墙角并没有风,老太婆的脸颊上也没有一丝寒意,她的手依然抖动着,依然使劲锥着鞋底。

锥一个洞,针与线跟着进一个洞。

脸颊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带着劲道,嘴角却在不由流着口水,流出一点,她就吸了进去。

看到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仿佛并不惊讶,也不惊慌,只是咬咬牙,将针锥子拔出,再将针线从那洞里穿过去,然后用力拉了拉,带带紧。

纳鞋底的功夫并不是年轻人能体会到,发阴天的时候,那只手都会令人痛苦、难受,就像风湿一样,都令人厌恶。

她仿佛并没有看到无生,无生也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压力。

杨晴盯着这老太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里依稀吃着冰糖葫芦。

老太婆忽然盯着那串冰糖葫芦,眸子里现出一种极为奇怪之色。

杨晴拉了拉披风,“这人为什么老是在纳鞋底?”

“因为她不是人。”

杨晴不懂,这老人明明是人,为什么不是人?

“不以真面目见人,就不配做人,只能做鬼。”

话语声中,已走向这人,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