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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下布武

桥姬盯着无生,等着他说下去。

“这一次过来,是武田信玄要你替我们解决麻烦,是不是?”

桥姬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说的很对。

“所以你该走了。”

桥姬愣了愣,“为什么?”

无生并没有回答,他忽然走向前方,不再看他一眼。

阿国看了一眼桥姬,轻轻说着,“这人身手并不坏,我们可以让她留在边上,以后的麻烦就少了很多。”

无生不语。

“这人身手放眼扶桑,也并不多见,我们实在应该......。”

无生不语。

他们走进林木深处,生起一堆火,又捕捉了几只山鸡架在上面烤着。

阿国吃的并不多,睡的却很沉,无生将披风轻轻盖在她躯体上,躯体的抖动才悄悄不见。

皎白的月色里现出一条人影。

这人就站在明亮的月光下,幽静而神秘,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我等到你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

“是的。”这人轻抚着剑柄,摸的很轻,目光却很亮,亮如寒星。

“你不该去的。”

“不该去北信浓见龙虎相斗?”

“是的,因为你去了也是白去,并不能做出什么事。”

“也许。”

“也许你根本就不该去,去了只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烦恼。”

无生不语。

这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你是个有智慧的人,所以应该跟我在一起。”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错了。”这笑了笑,“世上只有两条道,一条是生道,一条是死道,你想生?还是死?”

无生不语。

额角青筋忽然高耸,轻轻跳动。

“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一定会选生道。”

“生道怎么走?”

“生道就是跟着我,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死去活来的,然后我们出手,一举收复一龙一虎。”

“你是织田小次郎?”

织田小次郎冷冷笑了笑,“正是。”

“你的手一直握住剑柄,是不是也很想杀了我?”

织田小次郎点头,“是的,我应该杀了你,可是又舍不得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在大明国杀了万花楼里的一枝花。”

“幻影脱花?”

织田小次郎点头,“织田脱脱正是亲妹,所以我应该杀了你的。”

“那你为什么又舍不得杀我?”

“因为我们都喜欢杀人,我们本就是一类人,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

“然后去杀织田氏的对手?”

织田小次郎的手缓缓离开剑柄,“是的,你可听过家父的一句话?”

“什么话?”

“天下布武。”

无生不语。

“天下布武的意思是以武力取得天下。”织田小次郎脸颊上泛起了自豪、骄傲之色,“这是我们武者的自豪、骄傲。”

无生不语。

“身为武者,都应该与这面旗子同在,去战斗,去征服天下。”

“你杀人并不挑,什么人都会杀?”

“是的,什么人在我眼里都一样,都是用来杀的。”

“所以你眼里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活人,一类是死人,是不是?”

织田小次郎冰冷脸颊上泛起了恶狠狠的笑意,“不错。”

“你在我眼里正是死人那一类。”

织田小次郎脸上的笑意凝结,“你要找我决斗?”

“不错。”

“好。”

织田小次郎忽然握住剑柄,紧紧握住。

“你这样子,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佐佐木小次郎,岩流。”

织田小次郎冷眼瞧着无生手里的枪,“你与佐佐木小次郎交过手?”

“没有。”无生空空洞洞的眼眸却发出了光,仿佛很怀恋这个对手,“我跟他并未完全交手。”

织田小次郎冷笑,“你杀不了他,还是被他吓跑了?”

“他肩膀上的情人跑了,所以他急着也跑了。”无生叹息,“他的剑法也许比你的剑法。”

织田小次郎嘴角肌肉跳动,“你很想见识见识我手里的剑?”

无生不语。

织田小次郎也不语。

他们的话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拼命,不是拼掉自己的命,就是别人的命。

剑出鞘。

剑光飘过,火光纷飞,熟透的烤山鸡落到地上,变得冰冷而僵硬。

“好剑法,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什么?”

“可惜你要英年早逝了。”

说到英年早逝的时候,织田小次郎忽然站住,呆呆的看着无生做一件奇怪的事。

无生在轻轻的将枪缩回,缩回的很慢很慢。

枪尖鲜血飘落。

“你为什么没有出手?”

无生不语。

他石像般转过身,走向火堆,将惊慌中的阿国柔柔抱着。

“你为什么不出手?”阿国指了指那个人,“你为什么......。”

她的话没有说出,就看到了那人掠起,剑光飘起,忽又落下。

剑跌落,鲜血忽然从血洞里飞溅而出。

“他是什么人?”

“是个死人。”

阿国苦笑

,她看着那人倒下,一动不动,就拿着根火把,走近看了看,这人宽袍大袖上秀着个木瓜纹。

“织田信长?”

无生摇头,“这人是织田小次郎,是织田氏一代剑客。”

“真的是英年早逝了。”

无生不语。

苍穹渐渐现出曙色,大地渐渐有了生气。

无生沿着山林飞行,进过几座高山,又进过数条河流,就到了另一座城。

那古野城。

阿国忍不住惊呼,“你居然到这里?”

无生点头。

“这里是织田信长的老家,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忽然很想见见这个人。”

“这人是个很可怕的人,你听说过他的故事?”

无生点头。

他不但听说过织田信长的故事,也杀了他的后人织田小次郎、织田脱脱。

城门并未开。

守城的官兵睡眼微张,凝视着下面一男一女从遥远的山道走过来。

女的仿佛在抱怨来早了,城门还没开。

这个官兵取出食物,又从怀里摸出个酒壶,慢慢的吃了起来,这是他一天的早饭,也是中饭,晚饭就回家吃。

他笑着凝视那两人从远方慢慢走过来,然后慢慢的青烟般飘了上来。

他吓得连手里的酒都没握住,落下。

石像般的人伸出手,将酒壶递给他,然后就轻烟般飘了下去,落到街道上。

那古野城是个美丽的山城,两侧的樱花热情、绚丽而奔放,就像是思春中的少女,美丽、迷人。

阿国痴痴的凝视着这两旁樱花树,脸颊上不由飘起了红晕。

街道上安安静静的,令人心神舒畅而安定。

“这里是扶桑最漂亮的城市之一。”

“哦。”无生石像般往前走着,街道上两旁店铺大多都没有开门。

一个和尚在静静坐在清水寺前,衣着朴素,面容无邪,眉宇间充满了一种无法叙说的智慧与仁慈,是对大地、苍生的一种仁慈。

他正在头顶画圈圈,画得即不快,也不慢。

阿国忽然扑了过去,微笑大叫着,“一休。”

一休吓得忽然跳起,又软坐在地上,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聪明的一休,你现在又想做什么?”阿国的笑意变得调皮起来。

“当然在做梦。”

阿国看了看他坐的地方,又看了看一休,“你为什么没有到屋里做梦,却在这里做梦?”

一休笑着指了指刚刚坐的位置,“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地方。”

阿国又笑了,“这里明明是地上,在外面睡觉会着凉的。”

一休眨了眨眼,摇摇头,接着说,“这个地方是地狱门的门口。”

阿国傻了,她听不懂一休在说什么,却不得不去听着。

“这座城里就算到处是陷阱,这个地方也是安全的。”

阿国眨了眨眼。

“相传在地狱门前睡上一觉,一定会精神饱满,活力充沛,可惜的是......。”他说着说着就摸了摸头。

“可惜的是被我惊到了?”

一休不语。

“这个实在好抱歉,我惊扰你,是怕你在这里睡着凉了,所以才......。”

一休微笑摆手,“觉可以去重新睡,我并没有去地狱,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说着就走进寺庙里。

阿国笑了笑,细细品着这句话的时候,“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

“想不到你也跟一休一样,也打起机锋来,尽欺负我一人。”

无生不语。

街道上一个女人笑面走了过来,笑的很甜,动作很柔,躯体很媚。

身着华丽衣裳,质料高贵而幽雅,就像是她的人一样。

她穿着木屐,轻轻的跑了过来,轻轻的鞠躬,“失礼失礼。”

阿国将他扶起,“你失礼什么?”

“花子有失远迎,请多原谅,请多原谅。”

阿国愣住。

他从未见过这女人,也未说过去哪里。

“你认识我们?”

花子点头,“大名鼎鼎,如雷贯耳,能见两位,实属荣幸。”

阿国轻轻笑了笑,“我们是什么人?”

花子面对阿国,微笑说着,“尊驾是阿国,另一位是大明国枪神无生。”

阿国吃了一惊。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这人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花子躬身面对无生,“请多见谅,请多见谅。”

无生点头。

他轻轻将花子扶起,“是不是有人要见我?你特意过来引路?”

花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色,不停的点头。

“是谁要见我?”

“馆主渡边一郎先生。”

“他在哪里?”

花子轻轻点头,“在樱花楼。”

“你带我见他。”

花子点头微笑,笑意中感激之色更浓。

她笑着轻轻在前面走着,阿国看着她一扭一扭的屁股,就痴痴的笑着,“你看她怎么样?”

无生不语。

阿国笑的很神秘,很奇特,话说的很轻,“你们男人岂非都很喜欢这种女人?”

无生不语。

“这种女人在扶桑很多,到处都有,你一天可以找上八九百个。”阿国还在不停的笑着。

穿过

几道曲折的小径,几条木桥,就到了樱花楼。

这个名字并没有起错,这里的林木都是樱花,阿国笑的更加欢愉、喜悦。

樱花楼就在株株樱花的妩媚下矗立,边上没有别的楼亭,只有樱花楼完全占有樱花的妩媚与妖娆。

花子将无生引过来,就轻轻跪在门口,将格子门拉开,柔柔躬身说着,“尊驾里面请。”

无生点头。

他石像般走了进去,并没有脱鞋。

里面一人一剑。

这人断了一只手臂,伤口包扎的很紧,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却已不稳,是左手。

扶桑的剑与中原江湖的剑不同,剑柄很长,握剑需用双手去握,无论少了哪一只手,都无法在用剑。

“在下渡边一郎,在此恭候大驾。”

无生点头。

“阁内简陋,只有茶水相待。”

外面的花子慢慢将鞋子脱掉,慢慢的走了进来,给他们置茶。

她的动作轻盈而柔弱,轻轻的将杯子端给无生,又端给阿国,然后就静静的跪在渡边一郎后面。

“好茶。”无生只闻了一下,便道出了好茶两个字。

渡边一郎点点头,凝视着无生手里漆黑的枪,“好枪。”

阿国笑了笑,“你好像很有法子?”

渡边一郎点头,微笑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渡边一郎笑着回答,“是石川五右卫门给我消息的。”

“石川五右卫门是什么人?”

“是义盗,他白天打扮成商人模样,到处探听富户人家,夜里进行盗取,很了不起。”

阿国苦笑,“是小偷?”

“他将偷来的财产都分给穷人,这里的人都喜欢他。”

“他的心肠这么好?”

渡边一郎点头,“是的,他的确是很了不起的盗贼。”

“他人在吗?我想见见他。”少女的心都是充满幻想的,对这种充满神奇般的人物,都会生出莫名的敬仰、崇拜,然后就莫名的想去见上一见,没见之前,一定会想着如何如何的模样,见了之后,说不定会失望透顶,失落叹息。

渡边一郎很了解这种少女,所以他笑了笑,才说着,“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人的真面目。”

阿国眨了眨眼,眼眸里崇拜之色更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消息的。”

“他在夜色里见我的,所以我也看到到他的样子。”渡边一郎苦笑,又接着说,“不但我没有见过,收到财物的穷人都没见过他模样。”

“他这么神秘?”阿国痴痴凝视着灿烂、绚丽的樱花,心神似已飞到那个人边上,“他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翩翩风度,笑起来很迷人。”

她说着说着就将双手轻轻靠在胸前。

渡边一郎苦笑。

他见过很多少女都是这么迷恋石川五右卫门,有的在夜色里相思的难以入眠。

他笑了笑,就静静的凝视着断臂,“见到枪神,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无生不语。

他相信这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隐忍着自己。

“在下斗胆见枪神,是肯请枪神出手。”

“你要我去杀人?”

渡边一郎点头承认,“这种人杀了,你绝不会难过,只会舒服。”

“什么人?”

“山川次四郎。”渡边一郎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变得忧虑而哀伤,“他是个山贼,每到深夜就进城杀人,抢掠,抢女人。”

“敢进城的山贼胆子都很大,他的身手也许都很不错?”阿国细眼眯起,嘟起嘴,仿佛在沉思。

“他的身手实在很好,杀人一刀,据说从未用过两刀。”

无生盯着那条断臂,“你胳膊就是被他砍断的?”

渡边一郎点头,目光中流露出极为痛苦、极为哀伤之色,“我这条胳膊就是被他砍断的,可是我还活着。”

“你想借我的手杀了这人?”

渡边一郎点点头,忽又摇摇头,他慢慢的又接着说,“我应该死在他第二刀下的,在那情急之下,石川五右卫门忽然出现,将我救走了。”

“石川五右卫门说我会过来?”

渡边一郎点头承认,“那天晚上石川五右卫门将我救出,又将我伤口包扎好,才说到了你。”

“他说我会帮你?”

渡边一郎点头,“也许只有你能帮我们将这山贼杀了。”

“石川五右卫门为什么不出手?他的身手岂非也很不错?”

渡边一郎垂下头,“他绝不是山川次四郎的对手,也许连一刀都挡不住。”

“那一刀很厉害?”

“那一刀实在无法想象有多么可怕,也许连扶桑很多名家刀法也很难跟他相提并论。”他说着说着,眼眸里露出了惧怕之色。

“这里是织田信长府邸之处,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渡边一郎冷冷的笑了笑,“我们找过了,可他并没有发出捕捉的手令。”

“他为什么没有下令捕捉?”

“在下不敢妄言猜测,这件事实在很可怕。”

“你怀疑这件事跟织田信长有关系?那个山川次四郎就是他的家臣?”

渡边一郎不语。

花子微笑着轻轻倒茶,轻轻的又退了回去。

渡边一郎浅浅喝了口茶,才说着,“我本以为一己之力,便可将他杀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刀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他目光中竟已流露无法形容的惧怕、畏惧之色。

“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有二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