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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我长大了也会飞?

渐渐地,对居住附近的环境熟悉了,觉得在这里比在绥化生活有趣。我对绥化的记忆不是很多,印象较深的是二姐和三姐轮换背着我,天天在圈儿树那一带绕来绕去捡冰棍杆儿,拿回家里当烧柴。要是一天不去捡,就不能烧火做饭。

我们新家附近的住户,大部分都是铁力林业局的职工,靠出力干活挣钱养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东西院的小朋友们真诚相待,谁也不耍心眼儿,很容易玩在一起。住同一趟房的福成子,胜利,前院的东成子,还有大营框子的王忠和,都是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仅仅一个冬天,相识并黏在一起玩的小朋友,已经有十多个。

春天刚开化时,污水横流,一片泥泞,没什么可玩的,我们就蹲在北二道街路旁,看那些车老板子如何把陷在烂泥里的马车赶出来。有的老板子忒狠,两三个人合伙用大鞭子抽打驾辕的老马,把马背抽得直冒烟儿,四肢跪在烂泥里,张开大嘴喘粗气。老板子们一点也不可怜苦命的马,还是狠命地抽打。我们实在看不下去,捡起土卡拉砸向车老板子,边骂“车老板子大坏蛋”,边四散逃走。

那时真希望北二道街能平坦些,让拉车的马少挨鞭子。

jin入夏天,到附近的稻田河里游泳抓鱼,在水里呆冷了,爬上岸来玩“好汉争霸”,那是我们这帮淘气混小子特别在乎的一种有趣玩法,其实就是比呲尿,游泳前憋足尿,上岸时一个个小牛子都憋成了硬橛儿,赶紧站成一排,喊出乱编的口号:“要想知道谁好汉,顺着ji巴往上看!”紧接着朝空中呲尿,谁的尿柱最高,谁当一天好汉。好汉的权力是决定大家一天的玩法。

玩“好汉争霸”的起因,是给回国的志愿军战士撒尿。不知道成队的志愿军为什么开到小城铁力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嘹亮歌声吸引了大人小孩。队伍休息时,志愿军走近光着腚或穿活裆裤的小小子跟前,笑呵呵地蹲下来,让我们往他的深绿色背水瓶里撒尿,说童子尿能治病。我们知道志愿军都是英雄,哪能让英雄喝尿呢?再说,面对生人,也尿不出来。后来是在场的邻居帮着又哄又劝,这才能尿了。有了当众撒尿的勇气,才想到玩“好汉争霸”。

我晕水,看到水波就迷糊,很少下水。这并不影响我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我可以在岸上给他们看衣服或者当游戏评判。水浅的时候我敢下,把抓住的泥鳅装进玻璃瓶子里,带回家给母亲打鱼酱。母亲下了一大缸大酱,从春天一直吃到秋天。

那时候吃的饭不抗饿,疯玩一会儿肚子就瘪了。稻田河两岸的野地里长着采不完的酸葁,吃多了反胃闹心。还有一种叫羊乐罐儿的野菜,gen茎又粗又甜,拔出来顾不得拿到河水里洗,在衣襟上擦几下就吃,弄得满嘴丫子都是泥。不知是吃错了还是和酸葁混在一起吃的缘故,吃完常常肚子痛。有一天,我大概吃多了,趴在荒草没人的野地里呕吐好几气儿,渐渐迷糊过去了。小朋友们以为我先回家了,也都散了。我趴到天黑下雨的时候才醒来,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多亏哥哥找到我。

紧挨我家草房东边几十步远的地方,是一片长满茂密芦苇的池塘。每到傍晚,不知从哪里飞来无数只野鸭,“嘎嘎嘎”地欢叫着落进芦苇丛里栖息,每天早晨,又都“噗愣愣”地飞出去。我和哥哥在绥化从没见过那样大的野鸭群,早晚只要有空,就站在池塘边看野鸭飞进飞出。心想,人也像这飞鸟一样自由自在,该有多好。

一天下大雨,池塘涨水,五只小野鸭仔儿漂进我家院子,毛茸茸的样子可爱得让人心疼。为防备小猫小狗祸害,我和哥哥用木板专门为小鸭子圈了高高的围栏,把野草和菜叶剁碎喂它们。几天后,我正剁着起早割回的嫩草,它们却抖抖翅膀飞走了,我又着急又伤心。母亲说:“它们翅膀硬了就要飞,往后你也一样。”我想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mo自己的肩膀,“我也会飞?父亲和母亲怎么办?”

更让人好奇的,还有那座老道庙。池塘东边有片小树林,包围着一座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四合院庙宇,大伙都叫老道庙。老道庙里有老道,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黑衣道人,长发长须,竖眉凤眼,面色苍白,神情凝重,头束黑色发箍,脚蹬一双皂靴,干净利落,翩然儒雅,人称安老道。安老道常常到住户家化缘,他从不进门叨扰,只是站在门前几步开外,敲着不知是木鱼还是梆子的家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不见主人出来施舍,便低头倒退两步,躬身一礼,目光茫然地转身缓步离去。

庙里传出的晨钟暮鼓声,既神秘又恐惧,我不敢走进去看个究竟。越是这样,越觉得老道庙是个谜。“en革”期间,听说那里潜藏着特务组织,安老道就是特务头子。

正月里,哥哥带我顺着北二道街去街里看秧歌。我弯腰拣一个没响的小洋鞭儿(最小的爆竹)刚往起站,见秧歌队里的猪八戒举着钉耙向我砸下来,吓得我当即躺倒在地。哥哥把我背回家,我总打不起精神,母亲说是吓着了,和三姐一起给我“叫魂儿”。母亲舀一瓢水,站在门槛上,一只手拍打着上门框,嘴里喊着“福来呀,回家吧,福来啊,回家吧!”一边把瓢里的水洒在门槛里边,同时让三姐回应“回来了,回来了,福来回来了。”这样反复叫几次,就算把我的“魂儿”叫回来了。从那以后,我的胆子变得特别小,邻居杀鸡,赶紧躲开。母亲说我是被吓破胆儿了。

别人家的孩子受了惊吓,也找母亲帮着叫魂儿。母亲还会“打时”,就是掐算事发时辰是不是吉时,失物能不能找回来,还能算出所丢东西现处的方位和状态,比如谁家丢了一头猪,母亲可以掐算出在正南方,不超半里地远,猪还活着。左邻右舍谁家丢了鸡鸭鹅狗,都来求母亲。有时,谁家男人下班没及时回家,也来找母亲掐算。母亲给人“打时”从来不收报酬,只要人家说一句“你算的还真ting准”,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还有“救命”的本事,说出来也是个乐子。

我家隔墙的西屋,住着刘二叔一家,不久,他把房子让给了从农村来的自家大哥,我们叫刘大叔。刘大叔会唱几口儿京剧,被森铁处破格录用。那时,像森铁处这样的大单位,都有业余剧团,而且很活跃。

森铁处以北的东胜农业二队,有个二十多岁的漂亮村姑,是个戏迷,她不仅爱看戏,还爱上了会唱戏的年近四十没有家室的刘大叔。

西屋就是他们的新房,给邻居们撒了几把糖块儿,俩人就算结婚了。当晚,出了点儿小状况。

半夜,睡的正香,一通叫喊声把我们惊醒。刘大叔隔着间壁墙呼唤:“梧嫂梧嫂,可不好了,快救命啊,燕子昏过去了!”

母亲打个呵欠问:“啥燕子?你是在房檐子底下掏的吗?”

刘大叔急得直结巴:“不是,不是小燕儿,是燕子,我媳妇,你快救救她!”母亲赶紧穿衣跑出去。我和哥哥姐姐也跟在后面,想看看母亲如何救命。

刘大叔的新媳妇四仰八岔躺在炕上,两眼紧闭,身上斜搭着chuang单,白白净净的胳膊腿儿都裸露着。母亲和刘大叔连声喊她“燕子燕子”,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刘大叔吓得说话带着颤声:“她是不是死过去了?梧嫂快啊,快救她!”

母亲伸手轻抚她iong口,又侧脸贴近她口鼻听听,不慌不忙地在前襟上拔下做活儿的针,在她鼻下唇上的地方轻轻地扎下去。只听燕子“啊”的一声,活过来了。

过了一两天,燕子来我家感谢我母亲的“救命之恩”。她一边蹲下shen帮着洗菜,一边小声问:“梧嫂,你说我咋还昏过去了呢?”母亲压低笑声:“你刚结婚,就昏过去了呗。”两人忍不住吃吃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