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坤把一直哭闹不停的赵清清带回家里，刚想哄哄她消停一会儿, 电话响了。
电话接起来, 赵旭坤听了足足一分多钟, “……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他立马点开那边发来的链接。
c大的校网上已经传开了——赵某某老师曾偷拍女同学, 手机里全是证据。
他点开的时候, 手都是发抖的。
昨天上午，他一不小心在食堂里丢了手机, 发现的时候就回去找，手机倒是找回来了，也看不出什么痕迹，可里面的东西, 从他跟领导与一些学生的谈话记录，到手机里所有的照片，竟然全部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从手机上根本查不到任何痕迹,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他今天知道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帖子里全是类似的帖子——“卧槽不是吧？！虽然他的课没多少人愿意去听, 枯燥无聊，但是我还一直觉得这老师斯斯文文的，年轻的时候长得一定很帅, 没想到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太恶心了, c大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
——之前我就觉得他不像好人啊，上次遇见他就看他老盯着漂亮的女生看，有些人表面上正正经经, 实际上不知道多龌龊呢。
——你们知道他女儿就在c大附中吗？上次看见他去附中接一个小女孩儿，孩子都那么大了，真恶心。
赵旭坤脑子里嗡的一下，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的名誉，全毁了。
赵清清什么都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受了太大的委屈，把叶小柔还留在家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这才解了气，然后去冰箱里拿了个雪糕：“爸爸，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为什么还没做饭？出去吃吗？”
赵旭坤还沉浸在那些帖子里，压根没心情理她，赵清清又说：“气死我了，叶小柔跟她那个男朋友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一定要去校长那里告发他们，开除她！”
这句话当即刺激到了赵旭坤，“你闹够了没有！”
赵清清愣了一下，“爸，你凶我干什么？”
她从小不光被赵旭坤惯坏了，还因为疏于管教，刁钻任性，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一句不好，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哭闹。
“你不去帮我报仇，还凶我，我还是你亲女儿吗！”
要是以前，赵旭坤一定会哄她，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既恐慌又愤怒，指着赵清清就开始发脾气，“你跟她闹什么？她妈妈在世的时候哪一天不顺着你？就是叶小柔在家里，你看我哪次不是让她让着你？”
赵清清：“她妈死了又不关我事！你怎么不把她也一起赶走！这个家有她没我！”
“你能不能有小柔一点懂事？！”
“我才是你女儿！”
赵旭坤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焦头烂额的接了好几个电话，赵清清还在房间里哭。
他正颓丧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两天他在c大附中遇到了叶小柔和言枭在一起，回去越想越不对，第二天就在上课的时候，遇到了言枭。
当时言枭坐在最后一排。
他显然不是来听课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抱着手臂，神色冷淡的看着讲台上的赵旭坤，而前面几乎所有的女生，都会有意无意的往他的方向看。
赵旭坤原本以为他是来找他的，上课上的也心不在焉，事实上也没有多少学生喜欢听枯燥的历史课。
但是没想到下了课，言枭就走了。
还是他没忍住，找了半天找到他。
“言同学，关于小柔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当时他就觉得，言枭怎么看都不像个一般的大学生，他毕竟大一就去服兵役了，气势就不一般。哪怕他是个老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都觉得这个学生气场过于强势了。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她的事？”
赵旭坤怒道：“名义上，我还是小柔的爸爸，我跟她妈妈是合法夫妻。”
言枭扯起一边嘴角，眼底满是嘲讽，“监护人？”
那一丝嘲弄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哪怕只有一天，你有尽到监护人的责任吗？”
当时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四处都很安静，言枭冷漠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都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
“她母亲去世后，你有安慰过她，保护过她吗？她肚子饿的时候，你有在意她吃没吃饱饭吗？她受你女儿欺辱的时候，你管教过你那个骄纵任性的女儿吗？”
赵旭坤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管过这些？”
“我什么都知道。”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他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怕，赵旭坤忍不住后退一步。
言枭冷冷道：“她在你们家受的委屈，本就不是她该承受的东西，赵旭坤，赵老师，你为人师表，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身为监护人，却连最起码的责任都不能尽到，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说要和我谈她的事？”
“……就算我关心不够，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赵旭坤有些恼羞成怒：“她才十七岁！”
“十七岁又怎么样？她迟早都会长大。”言枭顿了一下，低声道：“但我宁愿她不要那么快长大。”
他的女孩儿，受了太多欺负，也缺少太多的疼爱了。
“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与你女儿都脱不了责任。”
这一句话，让赵旭坤想起了以前的叶小柔。
她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和其他同龄的小女孩儿一样，会哭会闹，会撒娇，也会笑。
可这一年多以来，她瘦了一大圈不说，脸上也不见笑容了。
他一直当是她因为母亲的去世而郁郁寡欢，却没有一次想过怎么让她快乐一些，心里的确有点内疚。
可是那点内疚，完全无法盖过他对赵清清的偏爱。
更何况他也觉得叶小柔再怎么样，也跟言枭也没有关系。
“言枭，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小柔了，你会影响她的学习。”
言枭眯起眼。
那一瞬间，赵旭坤觉得四周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几个度，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言枭拽住衣领往墙壁上狠狠一撞。
“堂堂文科老师，连话都听不懂吗？”
他力气极大，赵旭坤几乎喘不过气来，耳朵里嗡嗡直响，只听到他凶狠的声音道：“以前从没管过，从今以后，你就没有资格再管她的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赵老师。”
……
赵旭坤越想越不对。
如果不是当时有老师路过，喊了一嗓子，以言枭当时发狠的程度，恐怕没那么轻易的放开他。
难道今天的事情，跟言枭有关系？
他想起言枭那个阴狠的眼神。
赵旭坤回过神来，才发现赵清清那边没动静了，他起身去找，却发现赵清清不见了！
他立马出去找，结果刚一下楼，小区门口就驶进来两辆车，前面一辆疾冲过来，猛地停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身冷汗。
赵旭坤刚要张口教训司机，那辆车的车门开了，从驾驶座和后车门里，走出来两个人。
驾驶座上下来的是言枭。
他一身t恤和迷彩裤，仿佛刚刚从部队里的训练场上出来，脚上还穿着满是灰尘的军靴。
另一辆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同样一米八的个子，各个气势不凡。
赵旭坤慌了，“言枭，你想干什么！”
言枭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淡，姿态也是漫不经心的，看上去却有种格外冷厉肃杀的味道，“前几天的课没听尽兴，想来您家里继续听课，不打扰吧，赵老师。”
“你胡说什么？我没空跟你啰嗦，把你的车让开！”
“别急。”言枭淡淡道：“先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另一辆车的男人拉开车门，把里面的小女孩儿拉了出来。
赵清清显然有些不在状态，一下车就被震惊的赵旭坤拉了过去，“清清！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赵旭坤刚要朝言枭发怒，赵清清就莫名其妙的说：“没有啊，他们是警察叔叔啊。”
赵旭坤一愣。
那两个男人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眼，“你女儿离家出走半小时了，你这个当爸爸的现在才出来找？”
赵旭坤想起网络上曝光的帖子和照片，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这两个警察是来调查他的。
可那两个年轻的警察仿佛真的只是在路边看到了赵清清并送她回来，只说了句让他教育好女儿就没再说什么。
“言枭，你还有事吗？”
言枭对他们说：“等我一会儿。”
“行，完事儿一起吃饭。”两个警察上车了。
言枭说：“赵老师，你家里应该还有一些东西，不介意我拿走吧？”
赵旭坤吓得浑身都在哆嗦，“什，什么东西？”
言枭冷冷道：“你说是什么东西？”
当言枭看到被扔在客厅里，满是灰尘的衣物的时候，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周武跟在他身边，脸色也不好看。
赵清清这才反应过来他想拿走叶小柔母女的东西，立马就要闹，却被赵旭坤抱起来放进房间里关起来了。
“小柔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你……你快拿走吧！”
周武要动手，言枭没让他动，“我来吧。”
他看了赵旭坤一眼，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
他收拾的速度很快，但显然也很珍视那些东西，哪怕只是一些旧衣服，也全部仔仔细细的叠了起来放进行李箱。
赵旭坤咬咬牙，又拿出一张卡，“这是小柔母亲生前留下来的钱，本来是要等她上大学用的，你也拿走吧。”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用了一笔买车，但是也留够了叶小柔上大学的钱，原本没想交出去，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年轻又阴狠的男人。
赵旭坤小心翼翼的问：“我昨天丢了手机，那些帖子是不是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言枭打断了。
“你应该庆幸我在路上碰到了那两个当警察的兄弟。”
言枭转身出门，留下一句让赵旭坤浑身发冷的话。
“否则，你今天还能不能见到离家出走的女儿，就是未知数了。”
他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
赵旭坤刚松一口气，正想关门的时候，忽然见他转过身来，当即一愣。
言枭的脸色阴冷又冷酷，漆黑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
赵旭坤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刚想让他快走，言枭就一腿踹了过来，正中他的胸口下方。
赵旭坤被踹到在地上，足足好几分钟站不起来。
他抬起头，只看到言枭阴冷的眼眸。
“后悔吗？”
赵旭坤捂着肚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你后悔的时候，还会很多。”
……
赵清清好不容易被从房间里放出来，一看叶小柔母女的东西都没了，当即就要跟赵旭坤闹。
赵旭坤惨白着一张脸，一巴掌甩了过来，把她打懵了。
言枭站在门口，听到门里面传来父女的吵闹声。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刚才走进房间的时候，叶小柔住的地方。
那个狭小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
她就在那个冰冷又孤独的小空间里，度过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生疼。
“要把东西都带到那个公寓去吗？”周武问：“小柔知道你把她母亲生前卖掉的公寓买下来了吗？”
他看到言枭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言枭？”
言枭捂住眼睛，只露出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他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上半身微微弯着，靠在了墙壁上。
周武想过去，却看到他慢慢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尚武，你说……”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就好像此时此刻的脑子里，只有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儿上珍视的女孩儿，“我还能不能……看到她开心的样子？”
“我这样做，她会开心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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